《梦见师》颜七扇

65、第 65 章

　　我再睁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是熟悉的房间和熟悉的师父了。
　　一如十年以前。
　　我哑着嗓子看着眼前的人，叫了声师父。
　　一开口我发现还是不对，这个稚嫩的声音分明是十年前的我，也就是说，这里分明还是我的梦境。
　　可是眼前的师父，分明是十年后现实里的师父。
　　“安安，你醒了？”
　　“师父？”我不禁皱了皱眉，在我看来，这次的梦魇我一直都十分清醒，理论上来讲是十分顺利的，并不需要师父出面，况且我如果没有记错，师父目前当还在闭关中，怎的就突然出来了，莫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我却全然不知？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纠结太过，师父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露出老父亲一般慈祥的笑容。
　　“放心，此次你的梦魇已然平安度过了。”
　　“那……”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这里是梦中，没有别人。”
　　我自认为现在的神智还是清楚，理了理头绪后，我先问了师父一个问题，“师父知道我此次梦魇的内容么？”
　　师父摇了摇头，但却道：“虽然不知道，但是却能猜到几分，想必又是十年前的旧事吧？”
　　我嗯了一声，把梦中的事情全都给他讲了一遍。
　　我讲得仔细，师父又是个很好的听众，一炷香之后，我都有些口干舌燥了，方才讲完。
　　“你说，你梦里的人，与你此次下山认识的人面貌相似？”
　　我点点头，“简直就是个少年版本的凌然，不过我也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大师兄的样子，因此梦里自动找了个人来替代了一下。”
　　“这个人是燕国人？”
　　“对啊，我记得他说，他是燕国富商之子，不过也不排除他是骗我的。”
　　“你此次下山之事，我已经看过信了，不过信上所述终有所限，你再讲讲？”
　　“讲倒是可以讲，不过师父，能给我杯水么？”

　　一片寂静中只有我“吨吨吨”喝水的声音。
　　喝过水之后，从我去找宿雨开始，一直到我回到山中，悉数讲给了师父，重重事情，虽然才过了几个月，却恍若隔世，令人唏嘘。
　　讲罢，我又喝了杯水。
　　师父的表情渐渐凝重，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你啊……”
　　“啊？”
　　“如此重要之事，你信中怎么都不写呢？”
　　“我哪没写了？”
　　“你都写什么了？锦夫人之事已解决，为山中赚取一百金，然路途艰难险阻，与柳鹤花费颇大，四师兄小气，望师父支援？”
　　哎？这是我写的？
　　我哈哈了两下，企图蒙混过关。
　　“那个师父啊……十年前的事情 ……梦魇里的那些？”
　　师父的神色简直叫一个瞬息万变，我从他的脸上一瞬间看到了悲痛、苦闷、无奈等等一系列跟开心没什么关系的表情。
　　“我来告诉你实话吧，反正你这梦，一时半会儿也不用着急醒来。”

　　“梦魇里的，确实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你的记忆，是我那孽子给消除的。”
　　我在梦魇里虽然有些怀疑，但终究还是坚信着我所知道的真相，如今师父告诉了我另一个“真相”，一时间我有些不太适应。
　　“我知道你可能会恨我，但是为了乐正门着想，我不得不将此事隐瞒。”
　　“啊？”
　　“你‘啊’什么？”
　　“我为什么会恨师父啊？”我有些不太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于冰天雪地之中救我一命，且因此错失了将大师兄缉拿……啊不对，劝回山里的机会，如此说来倒是我对不起师父才对。再说了，十年以来，师父收我入门做弟子，待我如亲女，在我天生没什么天赋学幻术的情况下，还为我殚精竭虑寻觅可学之术，如没有师父多年来的关照，可能我当初连命都没有了，更何谈恨与不恨一说。”
　　“真没想到，我们家安安居然也有懂事了的一天啊。”
　　“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师父你继续。”
　　我倒不是懂事，只是这些年以来我也不是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事情，早就想开了罢了。
　　“当初我年少轻狂，下山历练，周游列国至燕国之时，认识了你师娘。”
　　师父讲了一个略俗套的故事。
　　年少轻狂的师父仗着自己天资聪颖是难得的一代奇才，未免在行走江湖之时有些狂妄骄纵，然而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当年的师父和现在的师父简直不是一个人，狂妄得多了，难免不招人待见，这不招人待见的后果之一，自然就是招人暗算，而暗算招多了，总有伤到的时候。
　　伤了的师父一不小心掉在了师娘的院子里，然后被师娘救了。
　　所以我说这是个俗套的故事，唯一不俗套的，大概是这个师娘这个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姑娘，是燕国的公主。
　　师父果然是人中龙凤，随便一掉便掉到了燕国的王宫里。
　　后面的事情就一如各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师父在燕国公主的日日照料下，两个人日久生情。
　　这按说师父的身份地位和燕国公主也没什么不相配的，若是两个人真的两情相悦，我相信无论是燕国国君还是太师父应当都不会有什么阻拦。
　　可问题在于，燕国国君无子。
　　这燕国国君乃是师娘一母同胞的兄长，自小体弱多病，子嗣一事上甚是艰难，因此燕国国君早已秉明天子，望其妹之长子过继为世子。
　　当时的天子还不是现在这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小孩子，但也不是什么有雄图大志的君主，因此也放过了如此一个能将燕国除国的好机会，他也没多想，便同意了。
　　也就是说，一旦师父和燕国公主生了儿子，这个儿子就是燕国的未来国君。
　　那问题又来了，师父的儿子，定然是在幻术一事上有着无比天分的，而且据说师娘的身体也就比她那个兄长就好了一丢丢，生子对女子身体本就损伤很大，十分可能师娘生了一个之后就不能再生，而乐正门却历来有师门严规，弟子不可干预政事，更别提门下弟子成为一国之君。
　　乐正一门向来不掺和各国之事，哪怕有国灭国了，只要与幻术无直接关联，也不会放在心里，因此在师父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燕国，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师娘可是接受了正统公主教育长大的人，在她看来，她是一国的公主，公主要有公主的担当与责任，比起其他联姻的公主，只是过继她的孩子给哥哥，已然好上太多了。
　　因此，两个人就因为这个还不知道在哪的孩子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