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花辞》凤婠

2、逃跑

　　昏暗的厢房里，花弄情蜷缩着身子窝在床角，清丽的脸上有着微湿的泪痕，表情木然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块床单，原本一双灵动晶莹的大眼此时却是一片死灰寂然，了无生气。
　　想起自己的后半生就要在这里度过，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凄悲。
　　“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她抱紧了微颤的双肩，纤细的身子蜷成一团，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颤抖着，令人看了心疼不已。
　　渐渐的，有男女调笑的声音由远至今传来，她抬起一双雾水蒙蒙的大眼往外看了一下，才发觉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外头的喧哗不断，且还有阵阵的丝竹歌唱传出。
　　青楼的生活都是这么喧哗吵闹的吗？
　　花弄情抿了抿小嘴，又垂下了眼帘。生性平淡的她，平常就喜欢安静，因为娘死的早，爹爹又辛苦的在外奔波工作，从而造就了花弄情安静、乖顺的性格。
　　只是如今，一切都已变了，爹爹不再是以前的爹爹了……
　　一想到爹爹那狠心绝情的模样，花弄情的心就好痛好痛，泪水再次潸潸落下，瞬间湿了脸庞。
　　忽然，厢房的门被打了开来，走进一名身穿粉紫薄衫的女子，后面还跟着几名婢女，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我就说，刚进来的姑娘肯定都会哭的淅沥哗啦的。”那名女子美丽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盈盈来到花弄情的跟前，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直直盯着花弄情猛瞧。
　　“你……是谁？”花弄情害怕地又往床角缩了缩，直到后背紧紧贴上了冰凉的墙面，才停了下来，一双大眼满是防备地盯着女子。
　　“我叫红绫，也是这里的姑娘。”女子给了她一个明艳的笑容，然后在床头坐了下来，“我听丽娘说，你是刚进来的姑娘是吧？”
　　花弄情听了，猛地摇头，“不，我不是自己愿意来这儿的，我不想当青楼里的姑娘。”
　　“这可由不得你了！”红绫轻叹了一声，“但凡进到这苑楼的姑娘，都已失去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了，从今以后，你能做的，只有听从丽娘的安排。”
　　失去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此时，花弄情的耳中一遍又一些遍回荡着这句足以将她打入绝望深渊的话语。
　　难道从今往后，她就只能做一个人人唾弃鄙夷的青楼女子，每天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吗？
　　她将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间，任由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淌着，削瘦的双肩因哭泣而不停地轻颤着。
　　红绫看着花弄情那悲伤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过往的自己，不禁也悲从中来。只是，如今的她早已身不由己，就算想帮，也是无能为力了。
　　“妹妹，你要想开一些，事情既已发生，我们只能勇敢地去面对。再过几年，你就会跟我一样麻木了。”她轻声安慰着，忽又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尽的苦涩与无耐，“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每一个到了这里的姑娘，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坚强！”
　　坚强的活下去，坚强的面对自己以后的人生，坚强的伪装笑脸去迎接一个又一个寻欢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年老色衰，还得坚强的独自走完这凄凉一生。这些，如果没有一颗坚强的心，一些纤细脆弱的女子是断然接受不了的。
　　花弄情没有说话，缩在那儿，默默地流着泪，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狠心的爹爹，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而痛心伤悲。
　　见状，红绫又轻叹了一声，然后伸手拍拍花弄情的胳膊，“妹妹，今晚是你破瓜的日子，丽娘让我来把你好好打扮一番。”然后，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破瓜？”花弄情猛得抬起了头，睁着一双泪水满盈的大眼紧紧瞪着红绫，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置信。
　　“是。”红绫轻轻点了点头，“丽娘做事向来就是速战速决，从你成为苑楼姑娘的那一刻时，丽娘就已让人放出消息，说苑楼今天新来了个处子，介时将举办一场竞价会，价高者得。”说着，转首看了看窗外，“时间快到了，妹妹，赶紧梳妆打扮一下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闻言，花弄情身子一软，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不，我不要，我不要……”她摇着头，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刚刚才抑止的泪水又盈了上来，头一摇，便滚滚而落。
　　今晚，她守护了十五年的清白，就要交给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子！
　　不，她不要！
　　可是如今，她哪里还能反抗！
　　红绫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对那几个婢女吩咐道：“将花姑娘身上的衣服换下吧。”
　　婢女们齐声答了声“是”，便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抓住花弄情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开始褪她身上的粗布衣裳。利落的手脚，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好似这样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一样，早已麻木了心。
　　而此时，花弄情也不再哭泣，神情呆滞，似已死了心，任由那几个婢女替她换上了准备好的轻裳羽衣，为她梳妆打扮。
　　一直在旁看着的红绫见了，摇头叹息，却是无耐。
　　进了青楼的女子，注定了是永无翻身之日了，除非遇到一名真心待己的爷儿，否则，这一辈子的青春怕是要奉献在这糜烂的青楼陪笑着，直到自己的年华老去……
　　年华老去？
　　一个女人，又有多少的青春年华呢……
　　经过一番的精心装扮，当花弄情再次站在红绫的面前时，红绫只觉眼前一亮。
　　眼前这女子，第一眼乍看，并不觉得有多漂亮，没想到经过一番装扮之后，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足以让人失魂的美人儿了。
　　真真应了那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她微微笑了笑，上前拉住花弄情的小手，将她往外牵去，“走吧，妹妹，时间快到了。”
　　站在大厅中间的高台上，花弄情看着底下那一张张被色欲填满的脸，面无表情，一双清眸更是不起丝毫的波澜。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具被抽干了精气神的瓷娃娃，直想让人小心地呵护在手中好好疼惜一番。
　　丽娘看着如此乖巧温顺的花弄情，不像其她的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时不是大哭大闹，就是要死要活的，当下便对花弄情有了好感，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得灿烂起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价，最后花弄情以五百两的价格被一个富商买下了初夜。
　　竞价结束后，花弄情被送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厢房里，房门被紧锁，外头还守着两名大汉。
　　看来，丽娘还是对她不放心，怕她会逃。
　　花弄情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厢门，一双小手却紧紧绞在了一起，泄露了她此时内心的紧张。
　　她看到了今晚买下她初夜的那个人，那是一个跟她爹爹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臃肿的身材，好似女人怀孕七八个月似的。但最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就是男子看她时那一脸的□□，似是恨不得当场便将她扒了干净，然后吃干抹净一样。
　　难道，她的清白就要给那个男人吗？
　　不，她不要！
　　忽然，一直死寂黯然的眸中蓦然绽出一抹异彩。
　　不行，她得逃走，她一定得逃！她才不要把自己的清白给那个足以当自己爹爹的男人，她才不要一辈子都待在青楼，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她得逃！
　　她要掌握自己的运命！
　　思及，她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来到门边，俯耳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外面并无什么动静，但她知道，那两个大汉一定还守在门口，想要逃走，难如登天。
　　可是，这间厢房进出只有这一扇门，唯一的一扇窗户却是临水，下面有个深不见底的清池，跳下去，定会葬身池底。
　　她的逃生路口，只有这扇门。
　　她站直了身子，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思忖着，究竟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把门打开！”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粗鲁的声音带着几分微醉，还透着几许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这个声音，花弄情熟悉，就是那个买了她初夜的那个男人的。
　　她心中一惊，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死死地盯着厢门。因为紧张与害怕，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乱的心跳声。
　　只要门一打开，然后，她就趁其不备冲出去。
　　外面一阵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雕花厢门被打开，走进一名体形肥壮的中年男子。
　　看到花弄情，严仁那张横肉铺陈的脸上立即露出淫猥的笑容，他搓着双手，一步步向花弄情逼近，“小美人，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放心，爷儿我马上就好好疼你！”
　　他步步逼近，花弄情则步步后退，黑白分明的明眸里写满了防备。
　　严仁向花弄情伸出了双手，□□道：“来，小美人，到爷儿的怀里来！”
　　这时，花弄情突然站定，等到严仁快到自己的跟前时，瞅准时机，拼尽全力将严仁推倒在地，然后夺门而逃。
　　严仁见到自己买下的处子跑了，一骨碌爬了起来，那臃肿肥胖的身子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贱人！”他气得直跺脚，连忙追了出去，却在看到门外那两个大汉时，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你们两个蠢货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人都跑了，还不赶紧快把人给我抓回来！”
　　那两个大汉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往花弄情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