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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仔细打量她,依然没有任何破绽,我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点属于“非人”的世界的气息。
      从小我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看到听到异世界的东西和声音——夜川云除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感应到他特殊的身份。这项特殊的能力给我带来了无尽的麻烦。我曾经怀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祖父派夜川云来跟着我保护我。当我问祖父这个问题,祖父一向平淡高远如十月蓝天的脸上却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不要着急,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一切。”
      “天已经黑了,一个人在路上走很不安全的。”老妇人微微一笑,“怎么,怕婆婆是坏人啊?”
      我转念一想,既然她不是“非人”,还能对我做什么坏事呢?看她年纪一大把,就算要绑架我,我也打得过她。
      “那就麻烦您了。”我鞠了个躬,朝她的车跑去。她连忙打开另一边车门,用手挡着车门上方的金属块。
      我感激地说:“不用了,我小心一点就好。”
      她看着我坐上车,帮我拉上车门,不满意地说:“你家里的人不给你送伞的吗?这么大的雨天让你在学校等了这么久。”
      “以往很准时来接我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迟到了。”我粗略地解释。只不过是个奇怪的陌生人,我没必要告诉她祖父身体不好,有关节炎,一到下雨下雪的天气就腿疼,更没必要告诉她我家里有一只能变成黑龙的懒猫,这只懒猫本来应该回家叼一把雨伞来接我下课的,却没有来。
      汽车平缓地行驶在雨幕里。雨实在是太大了,能见度非常低,路灯只能照出一小片柔和的白晕。雨刷不停左右摇摆,雨水仍然不断涌上玻璃。也许上了年纪的人都特别小心吧,汽车开得慢极了。春天的雨夜竟然有些冷,发现我在发抖,老妇人把暖气打开了。
      “不用。”我不好意思地说。
      “学生要上课,还要考试,感冒了就不好啦。”老妇人温和地笑了笑。
      “婆婆,您住在永信坊哪里啊?我一个同学住在那边,我经常去那边玩儿,怎么从来没见过您?”这句话纯粹是扯谎,我从小就被祖父关在家里,朋友都很少交,更别提出去跑着玩儿。
      “永信坊207号的苏家,我是新搬来花溪住的。”
      “嗯嗯。怪不得没见过您。您怎么会来花溪?这边是您的故居,所以晚年的时候回来居住吗?还是这边有亲戚?”
      “算是亲戚吧。”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微笑起来,热情地说:“小姑娘,有空可以去找婆婆玩儿啊。婆婆家以前是做酥饼的,家里有很多玫瑰酥、菊花酥、迎春花卷啊什么的……都很好吃的。婆婆一个人很寂寞,你带同学来婆婆家吃饼好不好?”
      我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来了。我不知道我的这些感觉从哪里来,她明明不是“非人”嘛。不过,夜川云也不是“非人”,他在我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我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的异样。任何特殊的能力都有一定的限制吧?也并不是百分之百完全准确的。
      “你不喜欢吃酥饼吗?”老妇人问。
      “不好意思太打扰您……”我推托。
      “不会啊,我一个人住,不会打扰到的。”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有时间的话,我约同学去吃婆婆家的酥饼。”
      “那就一言为定。”老妇人高兴地笑起来,“不可以食言啊。”
      车厢里的温度升上来,我有点昏昏欲睡。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喷到我脸上。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缓缓移近的布满皱纹的脸,喷到我脸上的老女人的呼吸,她直勾勾地瞪着我,眼中的神色诡异得要命。我尖叫一声拼命往后躲,脑袋重重撞到了玻璃上。剧烈的疼痛感使我想起来自己是在老妇人的车上。该死,我怎么睡着了。
      “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抱着头愤怒地质问。
      汽车泊在路边,恰好在路灯下面,车前方的大灯的光线和路灯的光线汇集在她脸上,照出一张受惊的铁青衰老的脸,精心描画的淡褐色嘴唇正轻轻颤抖,灰暗的眼睛下挂着大大的眼袋,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快可以夹住面条了。
      我胸口剧烈起伏着。我猜我一定是一副明明吓破了胆却强撑着假装无所畏惧的样子。
      这个车厢里,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呆下去。
      我用力推开车门,在雨中奔跑起来。老妇人在后面大声喊话,雨声、雷声交织在一起,她喊的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到。我一边没命地跑,一边仓惶地回头张望。老妇人也下了车,挥动手臂,脚步蹒跚地追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更快了。
      一口气跑到家,我快喘死了,一屁股坐到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也不想动。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我尖叫着跳起来,一只肥猫直立在我身后,用一双分别为琥珀色和翠绿色的眼珠严肃地瞪着我。
      “吓死我了!”我长出了口气。
      “以后等不到我,不可以自己离开。”
      “是你晚了嘛!我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我抗议。
      “你就一直等。”
      “不要!像个傻瓜似的。”
      “我每天等你下课,可从来没有抱怨过。”
      “你是猫,当然没关系了。我可是人啊。”我继续抗议。
      “我不是猫,我是龙。”猫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但这也许是我的错觉,好像没见过别的猫会笑。
      “龙大人啊,那就拜托你以后不要迟到。我有三份卷子要……要……阿嚏……要做啊,写得快也要写到十一点钟,等了你……啊……阿嚏……这么久,大概要写到后半夜了。”我欲哭无泪,“死了,好像要感冒了……唉,我非念书念得把命送掉不可!”
      “又没有人逼你念书。”懒猫不屑一顾。
      “别人都是这样念书的好不好?”我翻了它一个白眼。龙哪里知道做人的烦恼。
      “你们人类做事情都是没有目的的,因为别人那样做才那样做吗?”
      “切,你不懂啦……阿嚏……”我拽出脖子里挂的钥匙打开大门,等懒猫进来,把门反杵上,飞快地跑了进去。
      我们住的是一座古宅,据说原来主人的祖上是书香门弟,做过大官。后来他们家的人出国去了海外,我祖父恰好来到这里,就买下了这座宅子。因为是古宅,连门楣、床具、饭桌、椅子等等东西都是以前的老东西,很有古香古色的味道。
      这座宅子很大,一共有两进院子,每一进院子都很大,我家只有我和祖父两个人外加一只能化龙的懒猫,所以后面一进院子处于完全闲置的状态。
      前面一进院子,北面是座北朝南四间正房。
      西面尽头的一间祖父用来堆放杂货和处理工作,往东一间是祖父的住处。再往东本来是一条通往后院的走道,被我们改造成了浴室和兼衣帽间、洗手间性质的小空间。浴室东面是我的卧室。最东面的一间隔成了两部分,北面一半做厨房用,南面一半的墙打通,和正房前面的走廊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稍宽一点的四方形的宽敞空间,做为会客的小厅,有时候也在那里吃饭,晴朗的周末,我也会把那里霸占住当写作业的轩台。
      院子里一片漆黑,竹子、荒草和花枝在风雨的吹动下沙沙作响。两点灯光分别从厨房和祖父的工作室照射出来。
      我跑到走廊下,换上拖鞋,先跑去祖父的工作室,“祖父,我回来了。”
      祖父抬起头打量我,“淋这么湿啊?”
      “因为雨很大啊,而且风也很大。”我回答。很早以前我就发现,夜川云很忌讳祖父知道他没有紧紧跟在我身边。虽然夜川云没有要我替它扯谎,但我还是帮它隐瞒了因为它的迟到致使我独自回家的事情。我猜他一定很希望我这样讲,但因为他贪玩忘了接我下课,感觉不好意思,所以没脸要我帮他扯谎瞒过祖父。
      “明天买件雨衣吧,盖到膝盖那种,再下雨就不怕了。快去冲个热水澡,小心感冒。换了衣服就快去吃饭,饭在厨房里。”
      我答应一声,回房间拿了件睡衣,去浴室冲热水澡。脱衣服时,手指不小心碰到肩膀,我连忙把手指缩了回来。从有记忆起,左肩便有一个黑色的烙印一样的“※”符合,在它的外围,又有一个暗红的莲花形状的符印。我讨厌这个符印,因为它,我不敢穿吊带的衣服,不敢和别的孩子一起游泳。
      祖父说这是胎记,但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胎记。
      还有我的名字,辟邪,多么奇怪的名字啊。明明是能看到异世界能听到异世界声音的人,一不小心会为和异世界拉上关系,却偏偏叫辟邪。
      我洗完澡,换上干躁的睡衣去厨房时,懒猫已经不见了,桌子的一边是留给我的饭,另一边是祖父给懒猫准备的新鲜排骨。别人家的猫都是在地上吃饭的,我们家的猫却是坐在桌子上吃饭的,而且每餐必须有生肉,所以我很少邀请朋友到家里来吃饭。除了我和祖父,我实在想不出谁家能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桌子另一个角上,一只猫在那里撕吃一块血淋淋的生肉。
      我突然发现不对劲儿——排骨是完整的,懒猫根本没有动。耶?怪不得他今天没有接我下课,看来是嘴馋了跑出去捉野味吃去了。
      用过饭,收拾干净厨房,把懒猫没动的排骨放回冰箱,我打着喷嚏回房间准备写作业,这才发现我把装卷子和课本的手提袋忘在了那个老妇人的车上。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七点二十了。
      窗外风雨飘摇,实在是不宜出行的天气啊。
      我急得原地打转,懒猫趴在我的床上呼噜噜睡大觉。
      “永信坊207号的苏家。”我喃喃念着,抽出黄杨木制笔筒里插的圆子笔在台式印花日历上写下老妇人告诉我的地址。
      被老师念死算了,反正我现在绝对不会跑出去找卷子的。
      我赌气地想着,掀开被子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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