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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八节 手敕 ...

  •   李世民怒不可遏,几步走至案边,执起一管紫檀狼毫笔,笔端凝力,手腕徒转,走笔如剑,横折锋凌,一气呵成写下奏表,而后将笔一掷,命人将表上呈皇帝,一面立即传召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诸幕僚议事,等候期间依旧气的面色紫涨,额上青筋暴起。

      弗能亲手自案上取下奏表,只见墨迹尽数透过厚厚纸背,字迹粗犷骨鲠,越到后面,笔锋趋干,墨色落白处越大,倒像他一向爱的飞白提书之法,不过飞白需用大狼毫,而此笔却是平日书信用的中型之笔,本不适合做飞白用笔,不过此刻开来亦无半分不合适之处,最后几字和署名几乎没有墨迹,全凭前文意思,再加上一丝字痕来判断。一如他人,豪放不拘小节。
      待墨迹干却,弗能将奏表封好交给内侍。最后面来悦然微笑,跪于他身前郑重下拜,向李世民道:“大王此表定会令圣人龙颜大悦,我唐有幸,晋、汾二地收复指日可待!”
      李世民大感诧异,“失地收复在望”,他自信有此实力,可是说“圣人龙颜大悦”,怒气之下却全然不明所以,不觉蹙眉出口道:“诏书是说弃守河东,我上表请战,圣人怎会悦然?”
      弗能抬首看他,眸光明媚,一扫方才郁郁然:“河东乃重地,弃守河东如此大事按理说要召集群臣议事,而后再以重要文书诏令的形式下发,这样才显得慎重。而如今,大人下的是显得随意一些的手敕,且未曾与群臣商议,又特命身边最为亲近侍臣送来——这一切,都很不符合常理。”她连着说了三个不同寻常的细节,而后稍有一顿,语气放缓,显出凝思神色,道:“且圣人英明洞见,怎会想象不到大王见此手敕的反应?”
      李世民沉吟良久,不确定的说:“圣人雄才大略,怎会轻弃国土?……你的意思是说,这原本就是圣人的激将之法?激我请战?”
      弗能笑意更浓,弧线完美的粉色双唇微微上扬,便于唇畔旋出一枚小小梨涡:“圣人是君,为君者不可不维护天子的尊严。”说到“天子尊严”四字,看他的目中眸色深邃的不可探底,声音却是她惯有的温柔清越,声声入耳,如乌云遮月,尽数被微风吹散,云开月明,使他心境顿时豁然开朗。
      李世民看着她,从怒火的暴烈中渐渐冷静下来,盘膝坐下沉思吟道:“父亲杀了刘文静,又复委任裴寂出战,意在防范我军威过盛,不想事与愿违,令局势恶化,而今父亲却难以开口命我出战收拾残局。这就是天子尊严?”
      他情绪很快便平静下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说:“你分析的很在理,我想不了这般周全。”语中颇多感慨。
      弗能倚入他怀中,伸臂拥上他颈项,认真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你磊落坦荡,难免无心计量这些人心琐事,我也只是对人心世故能猜度一二,作战具体事宜,还是需要同房玄龄等谋士众人探讨,集思广益方可众志成城。但是,无论如何,明日殿上陈词,态度不可过于锋芒,亦不可纠缠于以往任何争执之处,包括刘文静同裴寂——过去的事已然过去,败了便败了,我们要收拾的是将来。重整山河!”口中说着如此郑重掩饰军国政事,意态却甚是娴雅,且娇姸可爱。
      低头看她细细嘱咐自己,心念慰藉感动之余唯觉无尽的舒然放松,一时之间忘了一切烦心之事,就想这样静静拥她,她感觉到他紧拥,亦不再出言,将脸埋入他胸膛。
      数月以来国事家事纠缠,时时烦忧,许久没有如现在一般摒除所有杂念,只感受彼此存在。

      第二日朝议时,李世民有别于以往散漫模样,严整上殿,意外的出现在朝堂之上,第一个出列奏事,言曰:“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假精兵三万,必能平殄武周,克复汾、晋。”
      他身着朝服,当庭朗朗出言,博衣广带,长身玉立,有着文臣的雅驯;其气质朝堂之上一眼观去竟无人能敌,就连以文士儒雅闲逸气质见称的温大雅,在李渊看来都难敌自己儿子,曾经还当众将二人拿来对比,问朝臣谁的风采更好。朝臣自然清楚圣意,举出种种理由,认为秦王气质比温大雅更好,虽有些揣摩圣意,但是这也绝非虚妄之言。
      此时,李渊看着李世民,慈父溺爱涌上心头,仅仅他这一个情愿举动,以往父子间嫌隙较量顷刻化解。
      皇帝陛下欣然接受了次子抗表所陈,当即任命李世民为元帅,悉发关中兵以益之。

      众文武退下后,只剩下李氏父子四人,少了朝堂上严酷的君臣礼节,多了一分家帷中亲情的随意。
      建成亦是轻松稳妥不少,伸手拍在李世民肩上,笑道:“二弟的脾气的确应该改一改,怎可为了一个外人跟父亲怄气?父亲这些日子为了前线心急如焚呐,你看父亲须发都多白了好些。”
      李世民随着大哥话语,抬眼看向主座中父亲。皇帝冠冕盖住了整个冠发,却于鬓边所露出的一角,不难看出的确有白发疏疏落落现于黑发之内,显得尤其明显,使得原本黑发,有了浅一层的银色,脸上原本就很多的皱纹如今更是加深不少,一月不见,是他人仿佛老了两三岁。看着日渐老却的父亲,不觉深深内疚自己的倔强脾气,鼻尖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
      李渊看在眼里:“唉”长长一声叹息,又是恨又是深深的溺爱,还含着一丝无痕奈何的自嘲,伸出一手,示意李世民过去。李世民一面拭泪,一面走至父亲身前跪下,李渊轻抚他额道:“刘文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尤其是在乱世。阿爹之所以杀他,也是为了保护你,这样险衅的人留在我儿身边,为父怎会放心?”
      李世民虽不能理解父亲所言,不过光是听说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深深沉溺在父子之情中,责怪自己不该令父亲如此忧烦。
      父子四人俱是欢笑。天庭里父子不和一旦消除,整个朝堂气氛顿时轻松释然不少,虽然前线局势未曾改观,欢声笑语却充溢整个皇城。

      因唐军先前兵卒已被裴寂损失,一部分驻守在绛郡、浩州等郡县之内。关内一时间连三万人马亦是抽调不出,需要重新募集兵员,三日后一早,他启程离京赴长春宫筹集兵马,带着难以割舍的眷恋再次离家,去征服他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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