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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回 ...

  •   公孙景木走后,裘六娘丢了魂般坐下,心中愧疚痛苦搅成一团。她劝他奔赴沙场,抵御外敌,其实根本就是她私心,她宁愿他战死沙场,也不愿他与别的女子一起白头偕老。

      裘六娘拜青天客栈老板为师是日后的事,她与公孙景木同拜一师之下,从有记忆起,她二人便一同成长了近二十年,公孙景木从小便立志要做一名大侠,精忠报国,仗义天涯,后来他慢慢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人人仰慕,后来做了天下第一,只是那些公孙景木并不在意,他少年得志,更多的希望执剑踏平天下不平之事,五年前,他被人下药重伤,幸得当今蒋相之女蒋深苑所救,二人一见倾心,蒋深苑甚至为了他不惜从家族除名,公孙景木虽心中感激,当时并未多想,却不想半年后,蒋深苑造恶人绑架,公孙景木为报大恩,只身前去相救,两人落入山林中三日,归来时,蒋深苑说她已是他的人,此生非君不嫁,公孙景木亦对她心怀爱慕,蒋相为挽回脸面,着令公孙景木考取武状元,一朝金榜题名,有情人终成眷属,公孙景木娶得娇妻,并不懈怠,时刻想着报效朝廷之事。正此胶着之时,蒋深苑却是怀孕了。蒋相为劝公孙景木打消此念头,便让他带着蒋深苑出门远游,放松心情。

      此次公孙景木来汉中,便是找自己的师妹,从前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每年都会来到青天客栈,回来看看思悦,只是他娶了蒋深苑之后,便不好再年年往外跑,而这次,其实他是为下定决心而来。

      第二日,公孙景木搀着蒋深苑下楼时,裘六娘只见他面带容光。他们坐在昨日的位置吃早餐。裘六娘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他们夫妻二人点头。

      “思悦,深苑已经答应了。”公孙景木笑着说。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裘六娘微微牵了牵嘴角,说恭喜。

      “没有想到思悦姑娘居然是官人的师妹,官人从前常常说道姑娘你,昨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蒋深苑笑说道,她今日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

      “哦?师兄说我什么?”裘六娘挑眉,心里一热。

      “官人说姑娘热骨心肠,性若喜鹊。”

      “哼,师兄这是损我爱上蹿下跳呢,嫂嫂可莫再笑六娘了。”裘六娘气呼呼的瞪着公孙景木,公孙景木迎上她的目光,眼里一片笑意。

      蒋深苑其实比裘六娘还要小上几岁,一听她唤她嫂嫂,脸一红,偷看了一眼夫君,公孙景木笑着去握她的手。

      裘六娘觉得有些刺目,闲扯了几句,便走开了。

      公孙与蒋深苑在这里住了一大段时间,不是出游踏青,便是煮茶相对,抑或是泛舟江湖。过了一段逍遥时光,公孙景木这才要离开了。只是令裘六娘想不到的是,他将蒋深苑留在了这里。

      “师兄,嫂嫂是千金之躯,现在又怀有身孕,你可不能放在我这里。”裘六娘推辞道。

      “思悦,深苑身怀有孕本是行动不便,这次出了趟远门,相爷是有心让她在外的,朝廷局势诡瞬多变,内忧外患不断,师兄思来想去这世上只有你能相信了,这才送到你这处。”公孙景木说道。

      “师兄,我并非嫌麻烦,只是嫂嫂千金之躯,在我这里,只唯恐我照顾不周。”裘六娘婉拒。

      一旁的蒋深苑见二人一番对话,眸子带柔,上前对着裘六娘福了福,语气甚是温柔:“思悦姑娘,在汉中这几日,深苑为姑娘添了麻烦,深苑甚是过意不去,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只是深苑见此地风景秀丽,人情风俗皆淳朴,有心想要多停留些时日,官人这一去,恐怕也要些时日,深苑从小孤身一人,独处闺阁,好不容易遇到了姑娘这般真性情的人,却无缘相交,大概是深苑不讨姑娘喜欢罢。”言罢,眼角倒是有几分失意。

      裘六娘一听这话,连忙摆手,笑说:“嫂嫂在我这里住,是六娘的荣幸,想来嫂嫂在我这里,还能帮六娘镇镇客栈呢,既然嫂嫂不嫌弃,六娘一定尽心。”

      公孙景木见二人谈妥,心这才放下来。第二日,他整装出发,依旧一袭宽大的黑色的长袍,即便已算是朝廷之人,他的行事作风却仍旧是豪情万丈的大侠作风,连衣着都是如此。

      裘六娘站在门口,看蒋深苑替他整理衣襟,公孙景木明朗的脸色透着些许温情,二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公孙捧着她的脸,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裘六娘抬头看,忽然发现今日的太阳也未免太毒了,晃得她眼花。乱花渐欲之时,一个人影隐隐约约的走了过来。

      宽厚的肩膀,沉静的脚步,竟是公孙走到她面前。

      她只笑着说:“师兄,路上小心。”

      公孙景木露出浅笑,像是冬日里被凛冽东风刮过的太阳,他回头看了妻子一眼,对她说:“深苑就麻烦你照顾了。”

      裘六娘笑着,嗯了一声。

      他忽然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鬓角。裘六娘被他一碰,心绪紊乱,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慢慢扎进心里,眼眶晕了温热。

      “也好好照顾自己。”

      她嘴角有些僵硬,却仍旧扬起来笑容,说我晓得。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她望着公孙木慕骑乘黑马挥鞭而离,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诗来。

      公孙景木走了,日子却仍旧是如往常一样过。因着蒋深苑的逗留,她就将院后的一处私宅清理出来,那私宅原来是她与师父所住之地,后来师父死了,院子就空了出来,蒋深苑怀了身孕,又是千金小姐,一切都要万分小心,所以她这才连天让人扫了那私院的灰土晦气。第三日,蒋深苑便住了进去。

      青天客栈人来人往,客杂事多,她平日里也是极忙的,所以二人交流也不多,只是每日都差人去问候,送去滋补的参汤。

      有一日晚上,她刚拾好碗筷,要打烊关门了。小景瑞却有些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什么事,瞧这一张脸皱得。”裘六娘笑他,那脸都皱出了褶子。

      “六娘。”小景瑞唤了一声,有些欲言又止。

      “说事。”

      “我刚刚将乌鸡烫给公孙夫人端过去,她们面上带着笑谢我,可是我刚走没两步,忽然想到托盘没有带回来,刚转回去要拿时,却见公孙夫人身旁的那个丫鬟将乌鸡烫给倒了。”小景瑞面色极为不好,他想着,平日里六娘都未曾对谁这般照顾过,一日三餐的伺候着,连对她自己都未曾这么厚待过,却被人这样嫌弃。

      裘六娘听了他的话,脸色变了变,然后笑了笑:“景瑞,你是看到那丫鬟倒的对不对?”

      小景瑞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 既然是那丫头倒的,或许公孙夫人并不知情呢,他们大户人家做事总是要小心一些,他们每日不是都有人也煮了药膳吗?”裘六娘摸了摸他的肩膀,安慰“这点小事莫放在心上。”

      小景瑞年纪虽不大,心中却极为懂事的,他并不以为那公孙夫人不知道,可六娘这样说,想必也是有她的考虑的,所以,她说什么,他便是什么罢。

      道了晚安,小景瑞转身离开了。

      裘六娘站在原地咬了咬唇,眸子中的情绪变了变,过了一会才掩下来,插好了门栓,回了屋。

      秋风席卷,晴天碧日,空气干燥,不远处的垂柳叶泛黄,河水平波荡漾,泛着微寒的光。离公孙景慕离开已经有了两个月的光景。

      因秋日干燥,客栈之中,许多伙计都上了火,小景瑞更是夜里睡得流了鼻血,第二日六娘让厨房做了银耳汤,端上每人一碗,连来客栈吃饭的客人都人人有份。裘六娘端了一碗送到了后院之中,蒋深苑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行动有些迟缓,一步一动都要人伺候着。她平日里无事,也很少出屋,饭菜都是有专人做,然后做好了端走,想来从前或许是再闺阁里呆惯了,除了出外踏了几次青倒是很少出屋。

      裘六娘左手端着汤,敲了敲她的门。

      门打开,是丫鬟开的门,蒋深苑坐在屋中正练着字,见裘六娘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迎了上来。

      “思悦姑娘。”蒋深苑走到裘六娘面前福了福,丫鬟见了连忙上前搀扶蒋深苑。

      裘六娘见状,也连忙搀扶她。

      “嫂嫂不必这般客气。”她笑说,将她扶起来坐下,然后把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这几日天气干燥,我让厨房做了些银耳汤,想着端给嫂嫂一碗,压压火气。”

      蒋深苑听了,甚是感激:“姑娘有心了,深苑在此处吃姑娘的,用姑娘的,倒是一直给姑娘添麻烦。”

      “嫂嫂多虑了。”裘六娘客气回道。

      “姑娘一直都忙,深苑在这后院之中,有时无聊的发闷,想找姑娘说说话,可是姑娘不是忙于客栈的事,就是要休息了,深苑一直不曾与姑娘好好聊聊天。”

      她笑得温柔。裘六娘心里却是转了好几道弯了。

      “是六娘疏忽了,客栈之中伙计虽多,可六娘也总免不了要操些心的。”

      “深苑自是知道,也不敢多扰姑娘,只是姑娘之前一次都未曾出现,深苑还以为姑娘是不喜深苑,不愿同深苑相见呢。”

      裘六娘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会。”说完,还状似抚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说道“这银耳汤冷了就不好了,嫂嫂身子受不得寒,趁着温热赶紧喝了吧。”

      蒋深苑笑着说一定。却见裘六娘并无要走的意思。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端起碗,喝了两口。

      裘六娘见她喝了这银耳汤,笑着扬了扬眉。

      “多谢姑娘,深苑胃口小,这些怕是会浪费了。”蒋深苑放下碗,答谢道。

      那碗中的银耳汤她只尝了两口便放下了,裘六娘端了碗,浅笑道别:“无事,喝了一口也是好的。嫂嫂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吩咐一定不要客气。”

      “自然,有劳姑娘了。”

      两人道别,裘六娘端着碗出了屋,脚踏出一步时,忽然回头问道:“嫂嫂,师兄可有来过信。”

      蒋深苑顿了一下,然后脸上显了些羞怯意:“前几日来过一封,还是一个月之前写的,他说他已经到了边境之地,让我们勿担心,三个月后定会归来。”

      裘六娘拿着托盘的手紧了紧,说了一句,那就好。

      晚上的时候,小景瑞就着油灯写字时,听到六娘讲了一番今日的事情。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六娘也是丝毫不让人的性子。”少年脸上的细茸细细软软的,眉毛,眼睛,鼻子,都俊朗非凡,也不知是随了谁。

      六娘看着被油灯晃着光的脸,一时有些痴嗔,听了少年的话,她抿了抿嘴得意的笑道,那是。

      说完话,她摸摸小景瑞的头,说晚了就不要再练了了,便起身离开了。

      日似流水,稍纵即逝,裘六娘在汉中安稳的守着自己的小日子,遥远边疆的公孙景木也终于实现宏愿,征战沙场,只是沙场非江湖,即便武功天下第一,也并未见得打仗有多厉害,然而他知人善任,能虚心听取有经验的老将的意见,这场仗打得远比想象中畅快,也远比想象中艰辛。

      昌宋朝宣和七年年末,将军战士刚刚从边疆而归,整个中原地区便落了一场大雪,雪花飞卷,银装素裹,树梢广湖都缀了厚厚一层冰渣子,汉中,街上白雪扑街,带着晶莹透亮的寒气,偶尔有矮小的大郎挑着扁担卖炊饼,一声一声呵气叫卖,冒着烟,然后瞬间冻结在空气中。

      青天客栈里的人却仍旧络绎不绝。那一日,正是天寒地冻之时,客栈之外忽然有一男子怦然倒地,他一身锦服,浑身血迹,小景瑞叫了一声六娘。六娘便急急忙忙出了客栈,她皱了皱眉,对一旁的伙计说道:“探探他还有气儿没?”

      那伙计鲜少见过满身是血的人,一时有些害怕,顿了顿,颤颤巍巍的,还是探到那人鼻息之下试了试。却见那人艰难的伸出手,拉住裘六娘的衣裙,他扬起头,裘六娘见他五官极为深刻,一双黑色的眸子极其倔强,他满口的血,气若游丝的说:“姑娘,救·····救命。”

      说完,便又倒下了,他这一伸手将一旁的伙计的吓得不清。裘六娘亦是被他吓得不清,连忙用脚踢开他。

      “将他扔远一些。”裘六娘蹙眉有些嫌弃的说道。

      “ 诶,是。”那伙计也巴不得这人赶紧离开,大白天的一身血迹躺在他们的门口,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裘六娘转身离开了,后面两个伙计正吃力的抬起他,裘六娘顿了顿,转身,看了那人一眼,叹气。

      “将他带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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