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佳木》天青河白

14、长乐夫人

　　当佳木再一次站在咸阳的街头，她不再犹豫，不再彷徨，紧扣十指，是无声的承诺和信任，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就已经根深蒂固，无可取代。

　　初夏的空气清爽明朗，蓝天上的白云浩荡，高大的黑色宫阙镀上通透的金色，呈现出大气洗练的磅礴气势。走过通往咸阳宫冗长宽阔的直道，遥望前方，那里，是她的归宿。她的一生，即将从这里开始。在这里，她不再是何佳木，见到她的低等妃嫔和奴婢们都要恭敬的称她--长乐夫人。

　　赢嵇略有歉意的告知：“对不起，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她对长乐夫人这个封号并不太在意，对她来说，那仅仅是她住在这个宫殿里的一个编号，对她的地位，所得宠爱，赏赐的一个总结而已，

　　然而这些，对于陷入深刻爱情以及尚且年轻的何佳木来说，恰恰是她最不在意的。

　　太后芈氏是楚国人，也是赢嵇生母，她看上去十分年轻，望之如青春少妇。

　　她端正的跪坐在大殿上首，一袭松绿的曲裾深衣，大幅的后摆整齐的铺在身后，发髻上插着自周天子时代传承，象征国母身份的凤翅金钗，她的容貌是南方女子特有的一种温婉秀雅，唯有那双凤眸，那是长时间浸淫于凶险诡异的政治生活中才会有的眼神，大气又狡黠，残酷又慈悲。

　　佳木按照事先训练过的礼仪毕恭毕敬的向芈氏见了礼，尽量做到一丝不乱，言行呵护规矩。芈氏面上淡淡的，大概是因为赢嵇入赵的事情，但是碍于礼节，还是象征性的给了她赏赐。

　　坐在她左下首的是王后田雅，佳木那日在街上已经见过她一次，她依旧一袭华服，艳丽无方，只是当佳木向她行礼的时候，她还是沉不住气的流露出了倨傲不屑的神情。

　　不过田雅的赏赐很丰厚，甚至有些越过了芈氏，芈氏面上丝毫看不出不快，她面色如常，淡淡的扫过其中几匹布料，指着其中一匹绣的花样道：“这花样倒是别致，宫里以前似乎没有见过。”

　　田雅笑道：“这花唤作木笔，是长于渤海之滨的一种花朵，花开硕大不失雅致，纤尘不染，最适合做绣纹，母后若是喜欢，儿臣再命工匠赶制，献于母后。”

　　芈氏和蔼的笑：“都说齐鲁华服，如今见之，真是名不虚传。只是哀家已经年老，如何用的上这般鲜艳的色彩。你们年纪轻轻，在能打扮好看的年纪好好打扮，这才是福气。“

　　田雅陪笑道：“母后说哪里话，母后凤仪天下，宫中的女子谁能比的过母后去。”

　　田雅的声音极柔极软，说起奉承话，很是入耳动听，芈氏神色亮了亮：“就属你嘴甜。”

　　芈氏含笑轻轻的扫了一眼下首坐的众人，尤其在佳木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和颜悦色的说：“今天就这样吧，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佳木和宫中众人第一次会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她开始还想了千万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她走出太后的寝宫，阳光已经从清晨的粉金向艳阳过渡，此时初夏时节，浓绿色彩在干燥的和风中流动，阳光很有质感的让所照之处都色彩鲜明起来。

　　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后面叫她，她转过身，是田雅身边的大宫女木兰，她恭敬又疏离的向佳木福了福：“启禀夫人，明日王后请夫人到寝宫一聚。”

　　田雅突兀的发出邀请，佳木有些奇怪，就问：“宫中众人都去吗？”

　　“是的。”她简短的回答。

　　当夕阳穿过窗外的枝叶，在窗棂上洒下一层暗影的时候，赢嵇来了。

　　佳木正坐在窗前，看一枝绿叶挑在竹帘上被风吹的晃动，宫人不多，各自散落着做自己的事，大殿空荡荡的，显得安静宁谧。

　　宫人见王驾到了，都跪下来行礼，佳木看的出神，听到动静转过来：“你来啦。”

　　他还穿着朝会时的衣服，戴着沉重的冠，佳木帮他换衣除冠，动作娴熟麻利，她本来就是个勤快能干的人，宫中的事情多做几次就十分熟悉了。

　　当他只穿禅衣靠坐在榻上的时候，只觉得静谧，清凉，她宫中没有熏香的味道，毫不矫揉造作，她沉默坦然的替他做着一切，偶尔交谈几句，这种静默让他安若素之。

　　她大概是这后宫中唯一一个不会讨好他的嫔妃，可他爱这种感觉，就像多年以前一样，她坦然单纯的问他要不要晒被子，从那时候开始起，他有时候会幻想着以后的生活里会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而如今实现了，他从心底仿若从心底开出安恬的花朵，皎皎如月。

　　入夜拥她入怀，她低声提起田雅的邀请，他的手穿过她的罗衫，感受冰凉光滑的触感，他把下巴抵在她头发上，默然微笑：“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去。”

　　她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他堵在唇边，宽大的帐幔放下，一室旖旎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