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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代郡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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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代郡之后,一直都没有大的城镇,入夜,他们在一个树林里扎营。
篝火烧的很旺,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佳木用一根木棍拨着火里的木柴,赢嵇递给她一个牛皮酒袋,佳木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酸涩呛口,但回味甘甜,是赵人喜爱的奶酒,佳木抹抹嘴:“你也喜欢赵酒,我还以为你最爱凤酒。”
赢嵇也喝了一口:“凤酒虽好,但是行军打仗,还是赵酒最适合,有时候行军一连几日不见人烟,喝一口马奶酒可抵十口清水。”
佳木听他说行军打仗,就问:“要打仗了吗?”
他没回答,佳木觉得他环着自己的手臂一紧,一道剑气开云破月,绞碎了宁静的黑夜,带着气贯长虹的气势破直取赢嵇而来。佳木觉出一股寒意,随即被一股轻柔和温暖包围,赢嵇已经带着她站了起来,把她护在了身后。
随即长虹被撕开一个缺口,一道碧光卷了进来,发出深沉狞厉的长啸,只听到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那剑光骤然停顿,化作一个黑色人形,立在离他们几米开外。
黑色斗篷被风吹的猎猎,里面是一袭鲜艳如血的红衣。黑色帷帽落下,露出一张冷峻如刀的面容。
佳木赫然发现,他竟是那日救了自己,自称西乞珏的男子。
他带着超然而冰冷的表情站在那里,一双凤眸泛着杀气,再不是似曾相识的泛着桃花色的慵懒温柔。他面色苍白,似乎受了伤,但背脊依然挺的很直,不失一个剑客该有的锐利和冷傲。
赢嵇凝视了他一会,忽然笑了:“天下第一快剑红衣剑客,果然好剑法。”
西乞珏听出他的嘲讽,冷道:“在下技不如人,王上又何苦冷嘲热讽。”
赢嵇长眉一挑:“阁下从咸阳一路追到这里,真可谓煞费苦心,只是,你认为你能杀的了寡人吗?”
佳木心一跳,原来他竟跟了他们一路,在代郡遇到的那个男子果然是他。他以前跟自己说自己是开客栈的,当时就觉得不像,但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是一个剑客。
正想着,树林里的黑色枝桠中漏下来的月光中走出一个人,那人身着半旧灰袍,配着铁剑,相貌普通,身材也并不高,但是随着他的身影映入眼帘,佳木觉得浑身的皮肤泛起冷冷的寒意,他行走的时候,肩膀丝毫没有晃动,每一步都无声却沉稳。他浑身充盈的剑气,让他平凡的外形亦变的危险而厚重。刚才那道击退西乞珏的碧光,就是出自他之手。
西乞珏一看到那人,立刻就苦笑起来:“罢了罢了,你有墨子离,我自然杀不了你了。
赢嵇一挥手,墨子离又无声的退下,消失在黑暗的空气里,好像一阵吹过的山野微风。西乞珏诧异:“王上不杀我?”
赢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的笑容高傲难以捉摸:“西乞珏,秦国眉县人,少年时四处游学,他的最后一站是魏国,因为他在魏国莫名其妙的死了。”
西乞珏的桃花眼眯成危险的弧度,赢嵇继续说下去:“他本该魂归故里,岂料他竟复活了,在咸阳开了间大客栈。”
赢嵇停顿了片刻又道:“我该称阁下什么?西乞珏?红衣剑客?或者,黄玉,公子玉?”
西乞珏听到他的娓娓道来,最后道出了他的本名,有瞬间的错愕,眉宇间有森然冷意,最后化成一个他特有的慵懒的笑:“我以为我在暗处,你在明处,殊不知你已经把我查的一清二楚。罢了,我受死便是。”
说罢,他把手中的长剑扔在地上,素手而立,神情萧然。
原来他是楚国公子,难怪佳木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和赢嵇很像,大约皆因为他们都出身高贵,却在年少的时候流亡他国,性命堪忧。
赢嵇摇头,很直白的说:“我不会杀你,因为,你对我还有用。”
似乎是诧异于他的直白,黄玉向他投来一个探寻的眼神。
赢嵇眼中有薄如水烟的悲悯:“阁下一生,本该光风霁月,怎奈命运多舛,漂泊江湖,纵然投入魏无忌门下,也不过是他铲除异己的工具。而你,此生魔障,为报仇二字而已。”
赢嵇说破了他的心事,他想起自己少年时,父亲被杀,母亲被迫自尽,自己死里逃生,最后沦为刺客,沦为他人棋子,不觉悲从中来,声音带上了颓败:“王上需要我做什么?”
赢嵇的声音似有魔力,穿透密不透风的黑夜:“寡人听说齐魏韩楚打算合纵攻秦,你为何来追杀我,不言而喻,自然是魏无忌的指派。若是我有办法将此次合纵土崩瓦解,并且说服三家攻楚,阁下重回故国,大仇得报,拥立新主,掌控大局。”
他的条件太诱人,以至于让人不敢相信,黄玉沉默了半响又道:“如果我背叛了魏无忌归顺你,你不怕我将来也背叛你?”
赢嵇自信一笑:“无妨,因利而聚,也可因利而散。可若是你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荒郊野外,寡人心中委实不忍。”
他口中已经有玩笑的意味,黄玉的笑意里有无尽的沧桑和无奈,他叹了口气:“好吧。”
黑暗中又走出两个人,看清他们的样貌和配剑之后,黄玉眼神一黯:“王氏快剑!我明白了,想刺杀你,下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
他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掷了过去,刚走出的其中一人接住,那是用整块红玉雕琢的玉牌,很小,刚好一个掌心,牌的正面雕刻着一朵怒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赢嵇淡淡吩咐:“护送公子入楚。”
黄玉深深看了赢嵇和他身后的佳木一眼,不再迟疑,决然离去。
黄玉的出现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佳木有点怀疑,当日在咸阳遇到的黄玉,是偶然还是刻意,不过她不是一个追根问底的人,本身交集不深,慢慢的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