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佳木》天青河白

11、登基

　　从城北走回城南，起码走了一个时辰，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注满了力量，她眼眶湿润了，激动的喊起来：“阿爹，嘉远！”

　　嘉远惊喜又焦灼的喊：“阿姐，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回来没看见你，都快急死了。”

　　“我…”佳木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嘉远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滔滔不绝的说起他们回来的事情：“我们被关进内史府的监狱，谁知道没过两天，内史大人就把案子破了，原来是另外一家货栈眼红我们生意好，在我们的货物里面动了手脚。结果，那些人被抓进去，把我们放出来了。”

　　原来他们早就回来了，赢嵇没有食言，佳木仰头去看天，天空很高很远，有一行雁飞过，赢嵇的各种表情交替出现，有深情的，冷漠的，沉醉的，一幅一副的闪过，他给她的那些痴爱欢愉，自嘲的笑了，他的恩情，就算这般偿还了吧。

　　佳木的心里好像有一丝疼缓慢的扩大，最后弥漫了整个心脏，她疼的五官扭曲，眼里盈满泪水，她固执的仰起头，让那些即将跌出来的眼泪又流回眼眶，渐渐的干涸了。

　　何三一直没说话，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我们还是回赵国去吧。”

　　佳木的手抖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回去，也好，遥远的距离，会不会让她的心好过一些？

　　嘉远不太愿意回去，他奇怪的问：“阿爹，咱们才来，生意才刚做起来就要回去啊，我觉得秦国挺好的。”

　　何三沉默片刻，又说：“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地方，上次咱们去了雁门，那里离胡人的地方很近，胡人用马匹跟咱们换布匹和陶器，赵王一直在招兵买马，胡马一向都能卖出好价钱。而且胡人民风淳朴，也没那么多心眼，在那里心不会累。”

　　佳木看了父亲一眼，觉得父亲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鬓边的白发多了很多，她听着父亲的话，心酸不已。留下来，或者走，对她此刻的心境来说，已经没什么两样，或许走了，是不是有一片另外的海阔天空，她有不舍，也不想过于痴缠，她亦是简单没什么心机的人，也许，塞外是个不错的选择，成全父亲的愿望，是她此时最想做的事。

　　嘉远还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又不能违逆于父亲，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定好了归期，咸阳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王在洛阳突然暴毙，事发突然，而秦王年轻没有子嗣，谁来继承大统，各股政治势力争执不下，最后，外有齐，赵的暗中支持，内有太后和大良造的辅佐，公子嵇作为最后的胜利者，成为新的秦王，齐国公主田雅为王后。

　　咸阳城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忙碌着，谈论着，皆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的登基典礼。

　　清晨灰蒙蒙的雾气还未散去，庄严肃穆的钟鼓声响彻天际，赢嵇穿上玄下赤十二章纹礼服，头戴冕冠，十二道旒珠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随着他的呼吸，旒珠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三声长乐响过，他起身登上一辆单辕双轮四马系驾的铜车，铜车缓缓的驶向咸阳宫的正门，文武百官身着黑色朝服肃立在那里，他登上巍峨的高台，俯瞰台下黑色的海洋，鼓乐响过之后，祭祀大典开始了。

　　与此同时，城外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北去的马车，何三赶着车，因为起的太早，嘉远在车里打起了瞌睡，佳木睡不着，坐在嘉远旁边发呆，早晨清凉干燥的风抚过脸颊，很畅快惬意。

　　到了离开的这一天，她的心反而平静了，她知道如果她一直在宅子里等着，终究他还是会出现，然后给予他可以给的所有爱情，或十天，或半个月，或更长，她的一生，会在这样的等待，相见，继续等待中消耗下去，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哀伤和恐惧，他们之间，终将被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所隔离开，于是，她几乎是逃离的走开。

　　空中传来礼乐声，她闭上了眼，想象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成为一代君王，他那些不堪的少年时代，会在漫长的君王生涯中渐行渐远，最后彻底的烟消云散。

　　而她，所能给的，只有祝福。

　　进入赵境之后，行程加快了，很快就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农家小院子，他们没有停留太久，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就继续北上了。

　　佳木和嘉远惊奇的打量着马车外面和中原截然不同的景色，蓝天下巍峨起伏的山峦，大片大片开阔的草地和山林，耳边是呼啸的野风，呼吸的是通透的空气。

　　纵然愁苦如她，看了这雄奇的景色，直觉天地一片朗绿，豁然开朗，不再被世事所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