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佳木》天青河白

10、西乞珏

　　天快亮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是服侍的黄门在为他起床做准备。

　　她低头看到他的手臂还攀在她的腰上，他动了动，也醒了过来。他的眼睛里有光华闪动，又俯在她身上，她想起昨晚的极致欢好，有些羞涩，想躲开他的吻，他好听的笑声在她头上响起。

　　这时候外面有小黄门轻声唤：“公子起床。”

　　他身子一僵，有些无奈和不舍，他克制住自己，翻身坐起。有小黄门拿着洗漱用品和衣服进来，他只淡淡的吩咐放在床边，让他们退了出去。

　　她明白素日这些人都是服侍他起床的，因为担心她的尴尬，才让他们退下，她忙起身穿上内衫，然后赤脚站在地上，服侍他穿衣。

　　他的华服很复杂，她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衣服，穿起来有些手忙脚乱，他有点心疼，抓住她的手，示意他自己来穿。她又走过去帮他拧洗脸的帕子。

　　这样的早晨曾在他心中构想过很多次，而今天终于实现，这让他觉得很安心，他转头对她会心一笑：“你再睡会，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很安全，等你父亲他们回去了，你再去看他们。”

　　还没有等她回答好或者不好，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个美好的早晨。

　　他的一个亲卫求见，声音急促，像是有紧急的事情。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对他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在房间里等了整整一天，除了小黄门们来来回回的送来茶水和点心，她从清晨一直等到夕阳满天，他都没有回来。

　　赢嵇好像消失一般，一连三日，他都没有再出现，亦没有派人送来只字片语。她想问问那些小黄门，可是他们都异常的安静，沉默，显然是受过良好的训练。

　　那张留下缠绵缱绻的床榻还弥漫着温润潮湿的暧昧气息，但是他没有再回来，她越来越慌乱和不安，这个小小的房间没有了他，她就好像置身在一个不见天日，没有希望的牢笼，第五日，还是失望，她终于完全失去了信心。

　　她决定离开，如果他心里还有她，那么她相信，天涯海角，他一定会找到她，如果没有，就当幻梦一场吧。

　　走的时候，没有人去阻挡她，或者给她一个不能离开的理由，她畅通无阻的就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吵杂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她好像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一个世界，白日的阳光照的她头晕目眩。

　　那些甜蜜情话犹在耳边，他的气息还沾在她的领口和发梢，提醒着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真实存在的。幸福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更像一段传奇戏剧。

　　然而还没等她细细品味，就成了指尖的流沙，转瞬即逝了。

　　有风吹过来，轻抚她的面庞，她就在咸阳城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泪流满面。

　　“姑娘，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一个男人声音，低沉磁性。

　　男子很高，她茫然的抬头，看到了一张过分冷峻的脸，飞扬的长眉，高挺的鼻梁，薄唇，线条深刻的下巴，每一处都弥漫着一股不近人情的阴冷，像一把出鞘的锋利长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幸好他生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在微笑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中和了他的凛冽，把杀气隐匿起来，化成温润如玉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她看清了他的样子，转身就离开，这也是一个同样英俊的男子，可是一看到他，立刻让她想起了赢嵇，他们身上似乎有什么相似的东西，而恰好是这种相似，让她无意回答他的问话。

　　她继续向前走，那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虽然凭直觉知道他并无恶意，但是她还是没来由的烦躁，她感觉呼吸开始逐渐急促，面前的街景变的模模糊糊，好似梦幻泡影，她觉得她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软软的倒了下去。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下软软的，有干燥的舒适，身上还盖了一层被子，她茫然四顾，原来她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地上铺了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宽大的案几和床榻都雕刻了精美的花纹，铜质宫灯，还有被微风吹起的红色帐幔，这是一个很漂亮很奢侈的房间。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房间，就连赢嵇带她去的那个宅子，也没有这么华美的陈设。

　　她只记得她好像是晕倒了，晕倒之前，有一个男人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他的帮助。她正想着，门被拉开了，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生着桃花眼的男子走了进来。

　　果然是他。

　　佳木从床上起来，蹲下行了礼：“多谢先生。”

　　男子笑起来很懒散，佳木觉得很看不透他的笑，明明是个冷峻的人，却有那么慵懒的笑容，不过她没有兴趣追根问底，她想她应该马上离开了。

　　男子道：“没关系，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了？”

　　佳木低头不去看他的脸，疏离的说：“叨扰先生了，我已经好多了，这就告辞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男子在背后叫住她：“我叫西乞珏，这家客栈是我开的，如果姑娘有什么难处，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佳木顿了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出了大门，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这座漂亮的建筑，门庭若市，富丽堂皇，出入来往的人皆是衣冠楚楚，光鲜亮丽，但是那个西乞珏，实在不像个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