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两春惆怅音尘绝 ...
-
第八章两春惆怅音尘绝
北暮寒叹了口气,“我认为,东宫她是不能留的,但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其他人。”
凝嫣咬了咬唇,试探问了句“上官子衿”却见他轻笑起来,“你也是知道,他向来是什么不近女色的,再说了,他整天不是练武就是练武,半夏不还是说他是‘木头’吗,这挽袖姑娘若是去了怕是会把自己闷死。”
挽袖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嘀咕,眼底掩不住的失落。
凝嫣看着也心痛,“不如,若晨哥哥……”
“半夏会误会的……”
她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北莫离能救她了。”北暮寒思索了一下,他虽然很不喜欢北莫离,但是现在确实只能托付给他了。
刚刚的叶瑾是冷家的人,是秦王的得力副将,现在正是皇后冷家一族得势的时候,北莫离也正好能挡个十天半个月的。
他安抚性地紧了凝嫣的手,“不如我今天回去跟他说,明日再来赎挽袖吧。”凝嫣点点头,转过身去拉了拉挽袖的手,“你放心,我们不会弃你不顾的,但是要等到明天,你今日先好好休息……”可以看到挽袖稍稍放松的神情。
马车上,凝嫣神情有些恍惚,微翘着唇角,微眯着却湛亮的眸子,北暮寒知她是有些担心,轻轻地朝她伸出手,“过来。”
凝嫣低下头,依言坐过去,却在下一刻身子一转,就被他搂进怀里。凑得很近,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凝嫣脸颊有些红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擦着呼吸,有些微妙的感觉。她咬着唇,往他怀里靠靠,更清晰地感受到他鼻息间喷出的温热气息。
这种感觉很微妙,凝嫣很心安地靠在他怀里,连心跳声都听得到的感觉。
暮色渐渐四合,凝嫣好奇地晚开窗帘,看着宫城中落下的最后一抹阳光,照着她清丽的侧脸。
北暮寒有力地双手牵着她跳下马车时,已是酉时。她是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的,因为她坚持要这么做。
然后转头往景月宫跑去,傍晚的风呼呼吹过,吹着她月白的衣角和飞散的青丝。转眼间,天上就想起了惊雷,凝嫣叹了一下,怕是不一会就要下大雨,毕竟这几天都是十分燥热的。
果然,开始有豆大的雨点砸下,凝嫣走进红漆长廊中望了一眼笼罩在蒙蒙雨雾中的殿堂,月白的长衣在雨帘中摇曳出一道潋滟的颜色,宛若莲花绽开,隔着数道回廊、雕栏,纯银的绣履在方砖石地面上踏起水花无数。殿前没有人,倒是很少有这般清静的时候。天地之间只剩下雨声,宫城中的逶迤纵横的大理石雕栏、宽敞而悠长的红漆廊道、朱色的宫墙和一道道鎏金钉的殿门都被晕上氤氲的水渍。
丹陛的地面上渐渐汇起了溪流,顺着方砖细缝潺潺流动。在往左拐就是景月宫。
长长的红漆廊道中,却看到那一抹立在雨中的身影——
玄缎锦袍仿佛与黑沉的云色融为一体,映衬着身后满天飘洒的雨丝,更显得身姿卓拔而绝世。他却只是静默着,静默地站在风雨之中。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隔着一道雨帘,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男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沉默而专注,更带着一丝丝落寞和萧索的味道。
雨势在那一刻更大了,斜淌下来。
北莫离伫立在雨中,任瓢泼大雨刮洒进来,凛寒的眼睛在看到这个身影的时候渐渐浮出了一抹暖色。
凝嫣走了过去,看到他袖口已被浸湿成暗色,从袖中掏出一块尚且干爽的巾绢递了过去。
他只是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和手上的巾绢,眼眸不禁深了几分,但没去接,也没说话。
须臾,他伸手接了过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亭阁里突然安静下来了,耳畔只剩下哗啦哗啦雨声,雨仍是下得很急,落在方砖石地面上,飞溅起晶莹的水花。
她站在廊柱前,靠着那红漆雕栏,伸出手去接落下来的雨水,任由微寒的雨水敲打在手心,凉丝丝的。
北莫离望着亭阁外面的雨幕,淡然道:“真是许久没看见你了……”
“是啊,很久了……自上一次你离宫之后……便很少看见你了,几日前,听闻宫中传闻说你回来了,一直没来看你……”像是喃喃自语,但他还是听到了。
“你若真是有心,怕是早就来了,我看今日你来是不仅仅那么简单吧……”他挑了挑眉,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讽刺意味。
她闻言,默默地将接雨的手收回来,,眼睫颤了颤,那一瞬,心里竟浮出了些许苦涩。她低下头,却淡淡一笑,“过了这么久,你果然是很了解我……”
然后抬头看向他,对上他的视线。那一双深邃如潭,仿佛隔着烟光冰凌,宛若漆黑瞳仁中含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一丝丝的讽刺、嘲弄和薄怒交织在一起,最后融合沉淀成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她的心一痛,避开那目光。
他没有说话。
亭阁里就这样静默了一瞬。
此时风有些大,亭阁的四周连个围挡都没有,冰凉的雨丝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凝嫣将襟口紧了紧,环起双臂,感到些许凉寒凉。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你说吧……”
他终是妥协了,那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快乐……
“我想请你收留一个人……”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雨越下越大,快要淹过她的声音。疾风中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在繁复斗拱层叠二期的月檐上,又顺着瓦楞流下来,滴滴答答的,宛若寂寥而婉转的曲调,在亭台前的石阶上汇成涓涓的溪流。
“我答应你……”
凝嫣很是诧异地抬眼去看他,男子幽邃深锁的目光一如既往,那眼底仿佛缀满凄迷的残花,凉薄却也蛊惑,端的是摄人心魄。只是瞳仁里或明或暗敛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你……还好吗……”
淡淡的,仿佛是天边的一抹冷云,风一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风送进来的点滴雨珠,打在脸颊上,她感到些许寒凉。
然而就是在这风里面,有些事情仿佛也随着那突如其来、而后就要转瞬而逝的雨,渐渐地、渐渐地磨灭掉了。
凝嫣望着他的侧脸,心里酸涩难抑,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拉他,可刚刚伸出的手在距离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最终放下。
他们走到尽头了吗……
他们之间已经隔着什么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有他的路要走,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一旦有想法,绝不拖泥带水。这恐怕就是身居兵营多年锻炼出来的狠厉和决绝。杀伐决绝,只要出手毫不犹豫毫不留情,以至于……连人世间最纯粹的真心都忘记了,忘记了自己,也同时不再信任别人。
而今他们之间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何时变得如此疏远和陌生。明明是一伸手就可以触到的距离,怎么感觉离的如此远。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望着眼前空旷的长廊,终是抬脚一步一步离去。
“凝嫣!”
她顿住了脚步,但仍是不回头,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就要滑落的眼泪吧。
亭阁外的雨已经停了。那合欢树早早地就开了花,花瓣飘在风中,像是谁悠然的叹息,捎着他漠然的嗓音传来,
“你若在一日,我便护你一日……”
她垂下的眼睫微颤,竟然就滑落下一滴泪,像刚才的雨水一样滴落在方砖理石上飞溅开。虽然背对着他,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孤寂清冷的背影。
这样一个活在权谋中的人,是孤独的吧……
————————————————————————————
————
初五。
昭阳宫自从云贵妃死后,原本伺候的宫人都送去皇陵守陵,杀的杀,逃的逃,死的死,竟是一片狼藉。除了舞婉姈之外,继秦落衣死后能留在宫中的只有曲华裳。
舞婉姈是秦落衣身边最可信之人,毕竟当年她们是一起入宫的,多少年来还是有些感情的,但这一次冷霜雨竟是放过了她,因为舞婉姈对她是造不成威胁的,能威胁到她的只有当年血灾之后白浅婼留下的信物,这么多年来为了查白浅婼留下的暗夜门的令牌她费了多大的功夫,但为了能真正地凤主江山,暗夜门她必须得到,要知道,如今岳清平开始有些不安分了,东厂算什么,能真正帮她的只有暗夜门和天景剑庒。曲华裳虽然这次帮她把秦落衣的孩子弄掉了,但她知道的秘密太多,还不如舞婉姈来得实在,说到底舞婉姈不仅对她没任何威胁而且还有一定的用处。
想到这里,冷霜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这一次,让岳清平杀的是曲华裳,因为她一直相信,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本来,宫中就是这样,当断不断,必定会受其乱,该心狠时就应该心狠……
希望曲华裳死后泉下有知,不会怪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