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锁朱门》洇墨嫣染

10、第十章淡烟流水画屏幽

　　第十章淡烟流水画屏幽
　　六月，已是盛夏季节，凝嫣在殿前种了一株玉兰花，那是她最喜爱的花。
　　正忙碌间，殿外有婢女来传召，说是桐妃娘娘想见见她。
　　明媚的顺着窗棂静静地洒进来，仿佛在地上蒙上轻薄的白纱。正殿的寝阁里，严邵桐端着茶盏，慵懒地坐在西窗前的炕床上，后面靠着金心烫红软垫，半眯着眼，正望着窗外的满园花树，略微的出神。
　　回廊里响起一阵环佩叮当的脆响，而后珠帘随即被撩开，迈进门槛的少女，足下一双胭脂红云绣鞋，身上穿着湖蓝色笼烟釉葵瓣宫装，未绾发髻，只梳了简单的麻花辫，顺着左耳搭在肩膀，乌丝间别着精致的景泰蓝单簪，映衬得面容如玉。
　　严邵桐将手中的茶盏搁在茶桌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半挑起嘴唇，“俗语云，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果真是一点没错。”
　　凝嫣朝她挽手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吧”
　　严邵桐轻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吩咐身侧的奴婢将前几日上面赏赐下来的点心和水果端上来。
　　“别紧张。本宫之前说了，你让本宫重获艳容，便是好姐妹，一并说话谈心，也免得生疏。”
　　凝嫣对上她的眸子，“娘娘客气了，奴婢惶恐。”
　　严邵桐脸上的笑靥愈加温和，轻然道：“本宫还真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本宫怕还是以前人老珠黄的样子。”
　　“娘娘本就是年轻，皮肤也是极好，哪是奴婢的功劳。”
　　严邵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手拉过，“你终归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宫中一向是这样，只要你出彩，只要你旁人优秀，就会遭到无休止的指摘和责难，更甚者，是谋算和陷害。本宫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
　　严邵桐握着她的手，指尖抚摸着她的手臂，“手比柔荑，肤若凝脂……这么嫩真是能掐出一汪水儿来，怕是本宫也及不上的……”
　　“娘娘赞谬了，奴婢惶恐。”
　　严邵桐目光高深莫测地落在她脸上，低头轻轻说道，“本宫是因为很喜欢你才跟你说这些话的，才希望你留下，明白么？”
　　“承蒙娘娘厚爱，奴婢身份卑微娘娘身份何等尊贵，恐怕奴婢服侍得不好，污了娘娘。”
　　场面话一贯为宫中人所擅长的，身为宫闺里的宫女更应该驾轻就熟，说得滴水不漏。
　　严邵桐轻轻笑了起来，“早知道姑娘会如此说了，这些托词本宫这些年来早已听惯了。”而后，靠近几分低柔而笃定地吐出几个字，“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凭本宫的势力什么事做不到，当然，这只是一场交易，姑娘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开出来，但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
　　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再不答应，便是矫情了。
　　凝嫣抬头望向那一双深若崖的眼眸，“奴婢愿意帮助娘娘，但条件是奴婢不是玉春宫的宫人，奴婢要有自由身。而且，半夏要跟过来。”
　　“本宫会如你所愿……”
　　大殿里，她看着凝嫣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冰夏皱起眉头，轻声道，“主子怎么会找她……”
　　严邵桐看向手上的蔻丹，正妖艳极了，“她不是一般人，你知道的，本宫重来不打没有胜算的赌，她一定使用处的，本宫得好好调教她，收为己用。”
　　凝嫣走过二进院的朱红抄手游廊，可见一道道红砖宫墙，再往北就是御花园的望春亭和浮碧亭。
　　这是建在南北中线轴上的园林，向前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园内青翠得松、柏、竹点缀着山石，风光旖旎，万紫千红，形成四季常青的景致。
　　风拂过她的脸颊，心事重重。
　　她本想不在与妃嫔之间有交集，便可不在活在云谲波诡中，便可以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这一切，没想到现在竟要踏入步步险棋中。
　　就算她不答应，那也还会有更多的人要她的命。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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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半的时节，宫城内外竞相怒放的各色花木将一座座殿堂楼阁笼罩得宛若梦境，入眼处，一片片云蒸霞蔚，妖娆群芳，灿若锦绮。
　　就在凝嫣和半夏搬入玉春宫正殿时，宫外进贡的花木纷纷抵达宫城，其中很多是极为名贵的花品，只要有花根，埋在土壤里便能生长，御花园内一片万紫千红，自然吸引了不少宫中的主子。
　　通往广巷的宫墙前有几道宽敞的月亮门，半月形的门扉，将宫墙错落有致地分割几段，门洞两侧铺着莲花纹饰的方砖，与门道的砌壁和散水相连。隔着月亮门，则是精致秀美的宫殿和廊亭。顺着宫墙一路走，穿过中间的门洞，大理石铺就的殿前的广场顿时映入眼帘。
　　宽大的门道，笔直而宽阔。
　　严邵桐身穿一件紫色棕花衫，锁骨精细，妖惑媚人。小衫上棕色花瓣散落，轻勾藤纹。着一身烟红色凤尾长裙，裙摆彩凤腾飞。披薄纱、腰间素色腰带，红色珍珠嵌五颗。
　　正挽着冰夏的手，走于御花园中，阳光下温暖适中，偶有花蝶飞过，很是美丽。只是没想到冤家路宰，竟一面遇上冷霜雨，身后跟着一群妃子，乍一看都是受过冷霜雨恩惠的。
　　冷霜雨美目一挑，“呦，这不是桐妃娘娘吗，啧啧啧，进来真是保养有加啊，乍一看还真是一下年轻了几岁啊。”身后一群妃子立刻很是配合地捂着绣娟笑了起来。
　　衾筱陌接到冷霜雨的眼色，立马很识趣地走出人群，斜插的步摇轻微摇晃。只须丹唇稍开启，那黄莺便婉转珠玉佳音，“姐姐近来真是孤僻了，都好久没跟大家聚聚了，没想到这一出户还真是惊艳啊。”
　　严邵桐瞟了她一眼，“妹妹真是说笑了，倒是妹妹可得趁着还年轻好好打扮一番，可别落了个红颜未老恩先断啊。”
　　衾晓陌咬了咬牙，看到严邵桐射来的凌厉眼神跺了跺脚。
　　“桐妹妹。”冷霜雨翘着涂着蔻丹的指尖，冷眸一撇。
　　严邵桐轻笑几声，嘴角微弯起几丝弧度，凑近在她耳边缓缓吐出几句，“姐姐近来的动静真是大得很啊。”然后满意地看着冷霜雨大惊失色的脸。
　　笑话，一下子死掉两位妃子，别人不知道，可像她那般了解她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麝香，迷香，曼陀罗，所有伎俩、所有手段，都只不过是为了铲除异己，这宫中往往杀人于无形的便是这般毒辣。
　　严邵桐侧眸看她，脸上一抹残酷的悲悯，“姐姐向来心思缜密，疏而不漏，什么事情想得妥当当的，可是姐姐忘了我，可惜了，咱们姐妹斗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姐姐的手段妹妹向来很是清楚，别人看不出来，妹妹就看不出来吗”
　　她一直都是隔岸观火看这出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一直包藏祸心，现在不正是她翻身的好机会吗
　　其他妃嫔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很是不明，被冷霜雨一句话遣散了，各自回宫。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在天边散尽，夜色降临。
　　冷霜雨冷笑了一下，无甚力气地道：“依本宫的势力，现在宫中乱成一团已经没有人能与本宫抗衡，妹妹若是识趣姐姐可不计前嫌，打此以后大家还是好姐妹。妹妹若是不识趣……”
　　“妹妹就偏生不信这个邪，姐姐你看呢……”
　　冷霜雨脸上露出笑靥，“妹妹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也罢，别说姐姐没给你机会，姐姐可深深记住了，妹妹身上是有什么证据吗也好让本宫心服口服。”却在那“本宫”二字上加了重音，似是在警告她，别不自量力，她是谁，当朝的皇后，宫闺势力有多大，更何况身后还有自己的娘家越王做靠山，她岂会怕她眼底一抹讽刺一闪而过。若有若无地看向眼前之人，后者眼光一闪，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严邵桐垂下眼帘，揪着手中的绣绢，“本宫是没证据，可是……可是……可是皇上一定会相信我的。”
　　“是吗，皇上有多久你没去你那里了。妹妹是做梦想疯了吧。”讽刺意味正浓，冷霜雨优雅地起身，做足了皇后的架子，一双美目笑望她，深不可测。
　　这个世上，还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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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霜雨摆着皇后的架子回宫，但已经藏不住心中的怒火。她当皇后这么些年，还没人敢这么对她，严邵桐竟然敢威胁她，她当她是什么东西
　　她要是把玉春宫给烧了也可以，凭她一个小小的妃子，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初晴正端着冰镇酸梅汤走进来，却被冷霜雨扔出来的瓷瓶差点砸中了脚。曼雁拖着她，“主子正在发脾气，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初晴是当初冷霜雨进宫做皇后从府里带出来的，是从小服侍冷霜雨长大的，也了解了她的脾气，自然是劝慰着曼雁走了进去。
　　一入门便是一片狼藉，初晴吓了一跳，但毕竟是大宫婢，一下子就缓了过来。绡纹水帘后面，是坐在梳妆镜前的冷霜雨。
　　她正对着镜子，梳着乌丝，刚才的怒火已然不见。
　　“本宫真是老了……”
　　初晴把酸梅汤放下，望着镜前的冷霜雨轻哄着，“主子怎么能这么说，主子面貌倾城，荣登皇后之位，现在看来主子还是一样的美丽年轻。”
　　冷霜雨透过铜镜，看向身后之人，叹了一口气，“本宫刚才可是吓坏你了。”
　　初晴抿着唇，“主子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没能为主子分忧奴婢真是没用。”
　　冷霜雨握紧了拳头，“秦落衣，映雪都被我解决了，本宫自以为是天衣无缝没想到那个桐妃竟然知道是本宫做的，她若一日不除，本宫心头大患难除。”
　　初晴竟比她还要冷静，很是诚恳地望向冷霜雨，“主子，现在是关键期间，主子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主子若再让人抓到什么把柄，那可就麻烦了。主子听奴婢一句劝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子就先安分点，免得出什么大事，那王爷的努力不就毁于一旦了吗况且，主子聪明绝顶，不是已在她身边安了个眼线吗等这些日子过后，主子就可以报仇了。”
　　冷霜雨蹙起眉头，眼神阴暗得可怕，“是啊，本宫都忘了。初晴，快去写密信给我爹，叫他动作快些，本宫再也忍受不了了。”
　　“是。”
　　窗外，是雷电划过天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