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山阴临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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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是大秦最得势的外戚，没有之一。如果说作为百官之首的顾永义，钟鸣鼎烹的萧府是权倾朝野的话，那么阮氏便是权倾天下。特别像这几年，因着皇帝不大管事，阮氏的家主阮青云就相当于半个皇帝，被百姓称为“阮半朝”，说一不二。
而今日阮氏的繁荣，只是因为他们的祖坟埋对了地方，让他们的家族里跑出了一个皇后，确切说来是开国皇后。又恰恰那高祖是个念情份的，因那位皇后在战火纷乱的年代对他不离不弃，他认为无以为报，便大封其家人。但当时还是比较有节制的，虽族中多人被封官，也得了个永乐侯的爵位，但大抵不是大官，只是让他们摆脱了贫民十代的身份。
但阮氏从中得出了个结果，那就是一人嫁好，鸡犬升天。也因此在阮府中女孩子的地位比男孩子高，面容精致的尤甚。而阮府中的女孩大都被送进宫，与自己的亲姐妹们共侍一夫。比如当今，后宫中有名分的妃子不过三四位，但阮氏的皇贵妃便有一位，还有一位才进宫没几天，只被意思意思封了个夫人，而母仪天下的那位虽不姓阮，但她是阮姓的一支。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只是顾曲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顾府同阮府很少有往来。同在一朝为官，却老死不相来往，只能说明一点：两家的政见不同。而在这样的时候政见不同的两方意味着他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而是敌人！那萧府，既已决定与顾府联姻，却还在家里款待顾府的敌人，是为何意？
此刻正倚在阮夫人身边的是个妙龄女子，生的娇媚如月，望着顾曲娇柔一笑，眼底里的寒意却不加掩饰。没错，他们顾府的人是阮氏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阮夫人淡淡地开口，道：“早闻顾府的两位千金生的娇美，婀娜多姿，今日总算是见了。”一面又吩咐丫鬟们备上表礼，不过是几件寻常的东西，平日里都是用来赏下人的，此刻赏给顾曲，分明是种侮辱，口里却还客气地说，“未免寒酸了些，还请顾姑娘不要介意，留着赏丫鬟罢。”
顾曲只装不知，面上露出欣喜之意，道：“阮夫人赏的好东西，曲儿又怎能随便随便送人呢？恰巧前些日子剪秋送了我一对镀金耳环，不知怎么地丢了，虽是小饰物，但难为那丫鬟有这份心。我正过意不去呢，如今有了阮夫人的这对耳环，我戴了，那丫鬟也定看不出送我的已被我丢了。谢谢阮夫人了！”这番话是顺着阮夫人的意思说的，表面上不得罪人，私下里却在讥讽阮夫人。在座的虽然明白，但顾曲没把话说绝，自然也不好多言，阮夫人亦不好多说。
萧夫人早就在旁笑道：“也是你性子好，宽厚待人，那丫鬟才会送你耳环。”这句话又像是甩了阮氏一个巴掌，阮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萧夫人却已上前拉着顾夫人的手说:“这是阮氏的三姑娘，与曲儿一般年纪，你也初次相见，备了礼了吗？”就这样轻易地将对自己的称呼从姑娘改成曲儿，顾曲心知与萧府的这桩婚事黄不了了，但她方才说话如此不客气，萧夫人却没有表现出弃嫌，难道，萧府与阮氏也是政敌？
顾夫人已命人将表礼拿了上来，那些东西不知比阮府的表礼好了几倍，阮夫人的脸色不大好，阮三姑娘却已站起来笑吟吟地接受了。
早有夫人见气氛不好，便出来调和了几句，才几句话便将阮氏捧上了天，阮夫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那厢里萧夫人早带着顾曲将余下的几位夫人一一见过。
其中有位夫人笑道：“萧夫人如今你这架势可像是带着儿媳认亲呐。”顾曲一滞，萧夫人却早已笑道：“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容貌，做我家的媳妇我可是求之不得呢！”那几个夫人也附和了笑说几句，内中有人想到平日里萧少爷传出的种种轶事，望向顾曲的眼神便有些怜悯。
被她们这种夹了羡慕又带怜悯的目光注视着，顾曲只觉得不舒服，在位置上坐了没多久，便以去花园散步为由，退了出来。临走之时，萧夫人叫来了一个小女孩儿陪着顾曲，那女孩儿并非别人，是萧次辅的妹妹所生的小女儿，姓陆名梦真，是顾曲嫂嫂的妹妹。
才出上房没多久，陆梦真便很自然地握了顾曲的手，那姿势亲热地似乎顾曲与并不是今天才初次相见，而是多年的密友了。她微仰起年轻的脸庞，笑道：“顾家姐姐，你方才说的话真好，我一向都不大喜欢阮府里的那帮人，鼻子一个个都快顶到天上去了！”顾曲笑笑没说话，对这样的“陌生人”她本能地表现出疏远，梦真却似未觉，仍兴奋地讲话，“我方才听我姑母说她想让你嫁给宸哥哥？”
好一会儿，顾曲才反应过来，陆梦真口中的宸哥哥便是萧宸瑄，她轻声道：“瞎胡说，没影儿的事……”“为什么？”梦真眨着似是黑水葡萄般晶莹亮丽的双眸问道，“宸哥哥人很好的!”
顾曲在心中讥讽一笑，很好的人，会沉迷风月？会留恋万花丛中？会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会为此曾几次三番活活地将自己的父亲气出病来？
顾曲摇摇头，淡淡地笑道：“休胡说，这些话要传出去，会毁了姑娘的清誉的。”陆梦真撇撇嘴，道：“清誉清誉！这些世俗礼法如此无聊却要我们一条条地接受，还说会毁清誉？真真无聊！”听了陆梦真的话顾曲一愣，无聊么？好像不会吧。只因她自小便学习，便遵守，是否无聊她已不得而知了，只是觉得若有一天她未遵守便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陆梦真又挽着顾曲的手笑道：“宸哥哥真的很好的，不信的话，顾姐姐可以与我一道去见见宸哥哥啊。”顾曲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陆梦真拉着跑，只听她笑说，“姑母没有和姐姐说么，今日宸哥哥并未出门，就在花园里品酒呢。”
萧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渐渐浮上脑海，顾曲一震，想要挣开陆梦真的手，却已迟了，温醇的声音一路飘来：“真儿跑这么快做什么？”顾曲的身子便僵在原地，陆梦真早已很兴奋地叫了声：“宸哥哥！”拉着顾曲往水榭奔去。
顾曲一路低着头，待停下时，她只闻到阵阵酒香，淡淡的音乐声飘来，一想这萧少爷果然是个纨绔，便不由地皱了皱眉。那温淳的声音接着笑说：“顾姑娘很怕生？”他竟连她是谁都知道！顾曲不由地抬头看他，青衣少年倚在石栏处，手中捏着一只酒杯，他的头发只在脑后松松的束着，狭长双目眼角斜飞，薄薄的嘴唇叼着片嫩绿的竹叶，随意悠然的敛着笑意。
顾曲又垂下了头，萧宸瑄没有说话，陆梦真却在旁笑道：“顾姐姐在害羞呢，方才姑母还说要将顾姐姐许给宸哥哥呢。”一句话将顾曲噎了个半死，萧宸瑄淡淡地说：“有美人在怀，临风自是求之不得。”说话的语气，与当日嫂嫂所言“官家女子，命本就如此。”时无丝毫不同。
顾曲一怔，她在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难以说出个所以然，但这份明白足以让她坦然面对萧宸瑄。因为对她来说此刻的萧宸瑄已经不再是她未来的夫君，而是一个对他们顾府来说有用的人！
她听见自己用很清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山阴临风，久仰大名。”她清楚地看见萧宸瑄的眼神里划过的诧异，接着以玩味取代，他说：“哦？顾姑娘听说过在下？”顾曲淡淡地说道：“听过一些。”顿了顿，“你的传言。”说着抬眸望着他，眸光清亮。
萧宸瑄低低笑了声，转而向陆梦真道：“吃了这么多的酒，有些饿了呢，真儿帮哥哥去厨房里穿些吃的吧？”陆梦真的目光在萧宸瑄与顾曲之间打转，最后欢快地跑了。
陆梦真一走，顾曲的心里就开始紧张了，但事到如今已无退路，便只好硬着头皮接受着萧宸瑄的打量。“哦？”萧宸瑄笑了一下，他的眉眼本就生的极好，这一笑，更是有了几分洒脱不羁，他向顾曲凑近了几分，偏着头，微挑起顾曲光洁的下巴，道，“那不知娘子对为夫有什么意见或是想法，嗯？”最后那一声“嗯？”，尾音上挑，带着微醺的酒意，竟带出万般的风情，让顾曲的脑子在一瞬间炸了锅。
生平第一次，顾曲结巴了：“没，没什么想法，什么，什么夫君，额，娘子的，我和你，之间，额，没什么的……”萧宸瑄轻笑，顾曲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紧张为什么要结巴？她便微偏了头，想从宸瑄的手中脱离出来，但宸瑄的手看似无力，实则让顾曲无法动分毫，逼着她直视自己漆黑如墨的眸子。
顾曲深吸一口气，道：“萧公子，我想和你谈笔……算不上是交易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山阴临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