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东窗事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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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踏进议事厅时，整个厅内鸦雀无声。
身着玫瑰紫比肩褂，葱黄绫襦裙，梳了少妇髻的顾家少夫人陆梦珠正坐在上首核对着账册，神情专注，视跪在底下的几个妈妈如无物般。那几个妈妈则低着头，轻声洒泪。
陆梦珠的陪嫁丫鬟竹凝见顾曲进来了，轻声提醒了陆梦珠一句，陆梦珠便缓缓抬起头来，面若银盘，眼如水杏，眉似柳叶，腮荔新凝，鼻腻鹅脂，观之温柔可亲。她轻轻地点点头，道：“曲儿可大好了？且坐下吧。”
顾曲便坐在了陆梦珠的下首，此时那几个妈妈正仰头看着顾曲，细细看来，这几人的脸上哪有半丝的泪痕！
顾曲道：“我听闻家里出了些事，便赶来看看。”说着眼睛扫了扫几个妈妈，回头对陆梦珠笑道，“我听说这里有几个是碧姨的远房亲戚？”陆梦珠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继而缓缓一笑道：“开始懂得关心家下事了，果真长大了……碧姨的亲戚可不是跪在中间的几个？”
那中间的两个老妈妈忙抬起了头，皆是穷苦老实百姓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们竟会做出带头聚赌的事情。顾曲将目光收回，道：“这几个妈妈我竟从未见过。”陆梦珠淡淡地笑道：“阖府上下有名分的管家妈妈，娘子便有近百个的，你又是不管事的如何能认全？这两个妈妈一个是守二门的，一个是管厨房的。”
陆梦珠轻叹了口气，道：“这几个妈妈在府里劳作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将来老了，我们府上自然不会亏待她们。却不想今日里出了此等丑事，既丢了老脸也丢了我们顾府的脸面。”顾曲觉出几分不对劲来，若只是普通的下人聚赌，陆梦珠自然是该罚的罚，该打的打，又怎会让她们在这里一直跪着，分明还有些事情未弄明白。而且她的一番话听下来，更觉得背后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曲便看着陆梦珠不说话，那底下的几个妈妈早已哭做了一团，直高呼：“老奴不过是一时被猪油蒙住了心，下次再也不敢了！”也有一个大胆的，见顾曲不过是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又有谣言说她是个不明事理的“榆木头”，便跪步向前扯住了顾曲的裙角，求她开恩。
陆梦珠端着茶盏冷笑，顾曲柔声道：“妈妈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再者，妈妈也该知我是个不管事的，求我不如去求嫂嫂吧？”陆梦珠不由地看了她两眼，而后垂眼看着清绿的茶水，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
守二门的妈妈哭道：“少夫人，老奴确确实实知错了……再者，老奴虽做主将二门外的小厮放进园内聚赌，但真的除了聚赌……未发生任何事啊，还请少夫人明鉴！”
顾曲听到这里，手指不由仅仅地攥住衣角，关节微微泛白。
西秦一向礼法森严，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所谓平日里女子无大事，不出门……一条条的礼法将女子的自由框制起来，不过意在一位女子的面容除了家人和未来的夫君外无外人能见，尤其是外姓男子！一旦被见，便是失贞，以后难有好人家求娶。西秦建国几百年，经历六帝，在这之间不乏一些女子因为容颜被外人所睹，一时之间流言盛传，不堪重负之际选择了轻生。
而今顾府竟出了这等的大事！或许那些小厮的确只是在值夜房里聚赌，但毕竟值夜房在内宅，此事被传出难保外人不乱说。再者，顾永义作为朝廷首辅，朝堂之内必有政敌，若借此事造谣……
顾曲一时之间头大，看着陆梦珠道：“参与的小厮有几人？”陆梦珠顿了顿道：“二十几人，现都被关押。”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一时不会儿是传不出去的，但难保夜长梦多。
陆梦珠想了想吩咐了几个妈妈将那些犯事的妈妈带了下去，关在柴房里，好生看守。又让心腹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命竹凝亲自守在门外，顾曲见状，便知陆梦珠有话要说。
陆梦珠似乎在想措辞，沉默了一阵方开口：“这件事情父亲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会想让你去萧家赴宴。”短短一句话，里面隐含的内容很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毕竟就算萧府真的同意，也要等到她及笄后才能下聘礼，然后成亲，这样大概要将近两年的时间，若中间这段事情被吵出来，那么影响的就不仅仅是顾府，还要扯进百年萧家……
想到这里，顾曲又觉出几分不对劲来。首先，父亲会选择让她去萧家赴宴，也存在了相看之意，但竟然是相看，也说明了父亲会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萧府会答应这门亲事；其次，顾府与萧府一向交好，而顾府作为首辅之家，地位自不必说，但萧府也不是吃素的。
大秦三姓：桓，阮，萧。桓乃帝姓，为万姓之父；阮乃外戚之姓，为万姓之母；而萧为百官之姓。追溯六帝之前，萧姓先祖追随高祖南征北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因此被封为韩国公，世袭罔替。而六朝以来，萧姓京官以百数为计，出任首次辅的多达十位。明间有俗语说：天下三分官宦，二分归萧氏族。
这样的两个家族结亲，若说没有别意，真是连鬼也不信。最后，顾府除了这样的事情，不知萧府知不知道，但想想父亲也不会瞒，淡然想瞒也瞒不了。毕竟西秦女子出阁之前，夫家总会派人将女子的底细打听的清清楚楚，萧府这样的大族，这样的事又怎会打听不出来呢？
但如果说萧府知道这件事后却还是轻易地答应了，那也耐人寻味。萧府如斯地做法，似乎是在表一种决心，决心不管顾府如何，他们萧府也一定相随。但萧府又为何要这样做？顾永义虽然是首辅，但追其祖上三代不过地方小官，而萧府乃百年大族，依理来说，应该是顾府去巴结萧府才对，怎么会是萧府向顾府表决心？
陆梦珠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道：“明日的宴会虽是个过场，但你也要好好表现才是，尤其是萧夫人那边……”
顾永义岂止有八成把握萧府会同意这件亲事，而是十成！
顾曲低了头，忽而笑道：“联姻么？”陆梦珠的眼里有了淡淡的忧伤，却掩饰地极好，丝毫未让顾曲察觉出，只道：“官家女子，命本就如此。”顾曲不再说话，陆梦珠继续道，“这些事本该是由娘亲来亲自告诉你的，但娘亲并不知道……”
顾曲眸光微闪，她心里已清楚，突然之间父亲私下将她许人，并不因为这几天顾府发生的大事，而是别有深意。但却瞒着她们母女几人，嫂嫂知道的似乎还是比较清楚的，既然她知道，那么与哥哥有关系吗？她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问的，将陆梦珠问得膛目结舌。
最后，她只微微一笑，以一句：“曲儿，你果真长大了。”结束了今天的对话。
顾曲走出议事厅时，蝉声依旧，蓝天白云，偶有微风，心却不复从前。
或许陆梦珠说的对“官家女子，命本就如此”，但顾曲仍难以接受，自己的父亲把自己作为一种交易品，交换出去然后得到一些于他来说很重要的利益。更难以接受，若只是父亲如此做便也罢了，但她一直尊重的初涉官场的哥哥心里也有这个念头！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一直都信任的两个人，到最后竟发现他们就是当初拐卖自己的人贩子。
有这种念头，只是因为顾曲从前就一直有个小女儿心思，不，应该是每个西秦女儿都有这样的心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这样的心思总会在家族利益面前被击得粉碎，到最后，一对本该亲密无间的夫妻却相敬如宾，夫君忙于公务，夫人却将一辈子都耗在了妻妾之争中。
这是每个西秦女儿一生的悲剧。虽说顾府一向没有纳妾的习惯，但从小长到大，顾曲深知，自己的父亲与娘亲直接没有半分的情谊，有的只是一种过日子的凑合感。
顾曲站在似火的骄阳下无奈地摇摇头，又不禁联想到平日里听到的关于萧氏少爷的传言，嘴边的苦笑就怎么也扯不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东窗事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