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与师弟》坊主

32、将军府内二

　　一谨去给小姨请安，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捏肩捶背，最后说了一通好话总算达成任务。三人兴高采烈的上了街，直奔临水阁。名艾得知珊儿也很喜欢那个叫梦寻的女子，越发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吸引力。
　　几乎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在讨论再过几日就要举办的牡丹盛会，更有看准了这个牟利时机的商家推出了牡丹的一系列商品，准备大捞一笔。百姓们为了图个好彩头，也都纷纷解囊购买。到了临水阁之后，才发现无论哪里都堆满了牡丹，就连墙上也挂满了画作。平日总是铺着一派丹红地毯的舞台上也摆满了牡丹，宛若置身花丛。
　　“好美……”珊儿神往出声。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有文人开始互相吟诗作对。陵宿所有的牡丹几乎是被昨夜的风吹开的，有些特别名贵的品种运到这里也需要时间，所以盛会时期要押后一段时间才会开始。不过很显然，只要牡丹一开，皇城的人都沸腾起来了。
　　表演很精彩，一个又一个让人赞不绝口的节目迅速的交替着，不断的满足着人群的胃口。一位艺人跳完惊心动魄的火圈，台下响起连绵不绝的掌声和喝彩，忽而静了。
　　“梦寻姐姐！”珊儿雀跃起来，一眼认出台上抱琴而出的人就是梦寻。
　　梦寻款款坐在台中央早已准备好的座椅上，沉重悲怆的弦音自她抚琴而出。犹如内心深处的某一处弦也被狠狠地按住了，只剩压抑沉闷的声音不断的在胸中回响着。宛如窒息般沉重，又宛如怒涛般壮阔。
　　名艾的目光锁住那人，只见她轻蹙的眉头如同远山青黛，顶戴繁重金贵的饰物，紫玉金链攥成一股股的细细的珠链垂下，却不显虚荣，与那愁眉倒是称出几分别样的凄美。拖地的长裙在她身后铺得很长，黑纱之上是绣着清水芙蕖的暗紫的长袍。青葱十指在黑纱底下若隐若现地勾着琴弦，也拨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被掩映在紫黑华服中的是一张极尽温婉的清妍脸庞，愁眉之间画了三瓣浅浅的花瓣，平添几分妩媚。她唇不着色，素白的肤色和眉间的花瓣给人一种形成了红花白雪美景的错觉，她几乎就是从画中走出的典型的江南女子。她温婉而清高，美貌且德才兼备。是每一个男人梦想中的女人。
　　她美的不尽真实，好像只有传说和怪谈之中才会有的仙人或者妖怪。
　　是生怕一碰就会消失不见了的，镜花水月。
　　看到这里便不难理解为何这个梦寻会有那么多的爱慕者了。
　　名艾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很高兴，一谨既然会解释就说明自己对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更高兴的是既然他只是喜欢她的琴音，自己少了一个情敌又何乐而不为呢？
　　接下来就是烛君的事情了吧？
　　和名艾心情截然相反的音律响起，沉重的琴音突然变得轻扬，好像嬉笑的顽童在做着什么愉快游戏。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温和了起来，有的还会情不自禁的打起节拍。
　　随着琴音变化的还有梦寻的那张愁容，随着琴音轻快起来，她的唇角慢慢的扬了起来。
　　琴弹得不错，但是名艾以前在城中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看一谨听的聚精会神，也就找到了别的乐子。一谨在发呆，沉溺在琴声里发呆。所以名艾看得肆无忌惮。
　　看从额头到脖子的那一条曲线。
　　称不上是什么柔和的线条，在有的地方他甚至是有着刚毅棱角的。但是他喜欢。一谨的睫毛属于往下垂的那种，几乎没有什么向上的弧度。很细、很长，但是在平日里看不怎么出来。
　　这一点当然是在那天他等他醉酒吻了他的时候知道的。
　　名艾愉快的笑了起来，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狐狸。
　　一曲终了。
　　名艾从容的把目光重新投向舞台。
　　梦寻抱琴退下了，台下再次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有的人在往台上扔花，倾诉对她的爱意。
　　“我们去找梦寻姑娘吧。”一谨回过了神，摸摸珊儿的头。俨然一副慈兄的好形象。
　　“想见梦寻姐姐的人一定很多……”珊儿瘪着嘴，可那有意无意撇过来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期待。
　　“我和梦寻姑娘认识，见个面应该不成问题吧？我知道你视她为目标，我这个好表哥能不圆你的梦吗。”
　　“表哥最好了！”珊儿兴奋的抱了一下一谨，接着飞快的奔向后台。
　　“这个时候就知道表哥好了……”一谨有些无奈。
　　“我也很想见识一下梦寻姑娘呢。”名艾道。
　　上台表演的艺人们全都在背对舞台的那面楼里修整，外面守了一排君子醉的人，隔绝着梦寻姑娘爱慕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和拥挤。任凭他们怎么叫嚷和恳求，就是不许他们接近那面楼，以免打扰她休息。
　　一谨他们也被堵在外面，他叫人去通报一声，说自己要见她。不一会儿梦寻的贴身侍女就笑盈盈的把几人迎了进去，在外围狂热的爱慕者自然是不平衡了，为什么他们就有特殊待遇。一谨也顾不了那些，全当耳旁风了。
　　侍女把他们领到一间屋子，叩门说：“小姐，杨公子来了。”
　　“请进。”屋内传来柔弱的声音。
　　珊儿对于即将见到梦寻姐姐这件事有些兴奋和激动，抓着一谨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
　　门开了。
　　“杨公子。”梦寻款款施了一礼。
　　珊儿虽然激动却也没忘记礼数，也回了一礼，弱弱的叫到：“梦寻姐姐……”
　　梦寻抬首轻展笑颜，神情蓦然一愣。
　　“见过城主！”接着便跪下行了个大礼。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两表兄妹一头雾水。
　　“起来，桥姬。”面对两人疑惑的目光，名艾解释，“师弟可记得我曾提过的桥姬，也就是你口中梦寻姑娘了。”
　　一谨没想到当时他们两个脑中所想的德才兼备的绝色人物，竟然是同一人。
　　“梦寻姐姐和张哥哥认识？”珊儿眼中对名艾的憧憬似乎又多了几分，“城主？”
　　名艾抿抿嘴，并不回答珊儿的问题。
　　“城主，你怎么在这里？兄长前些日子与我通信说您尚在城中闭关……”
　　“啊……这个啊。” 他勾勾唇角，溢出一抹轻笑。眨巴眨巴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认为聪慧如桥姬不会不知道其中奥妙。先不说我，从来都是居无定所的你怎会落足陵宿，还在君子醉隐姓埋名？”
　　“妾身实在惶恐，城主褒扬愧不敢当。妾身如此行为……是有难以启齿的苦衷。”
　　名艾眯起了眼睛，审视的目光让桥姬，也就是梦寻不敢抬起头来。
　　这样的名艾，一谨是有些陌生的。
　　曾经在他心中踞于高处的繁花竟然在这个便宜师兄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她臣服于他，他君临于她。
　　他点点头：“如此，那我便不追问了。”
　　“谢城主。”梦寻再施一礼，“不知道城主来此有何公干，是否需要我通知兄长？”
　　名艾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开什么玩笑，要是让那些家臣知道他在陵宿的事情，还不快马加鞭的跑来把自己抓回去？那他的逍遥日子可就到头了。就连在西域的时候也被抓了回去，指不定他现在的行踪什么时候就暴露了。此刻他就打定主意，此地不宜久留。等会儿回去之后就收拾家当，再想个招儿把这木讷师弟也给骗走。
　　名艾朝一谨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忘了珊儿的事。一经提醒的一谨，迅速醒悟过来。
　　“梦寻姑娘……或者是桥姬？我有一事相求。”
　　“叫我梦寻便好，不知杨公子有何事相求？若是妾身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必定竭力而为。”
　　“这是我的表妹，珊儿。前几日我许诺送她梦寻姑娘你的钗子一枚。为了不食言，我只好厚着脸皮来讨要了。有不妥帖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一谨挤出一抹尴尬苦笑，他们之间是有几分交情，但他似乎还从来没要找她要过什么东西。
　　“这有何难事？”珊儿的眼里闪着小星星，梦寻莞尔一笑，从青丝中拔出一枚钗子递到珊儿手中。
　　珊儿接过钗子，喜色流于形表。
　　名艾道：“时间不早了，珊儿的许诺已了，我们打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