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杏》幸福小九九

4、没啥

　　没几天村子里就在疯传杏跟狗蛋的事，张家大婶在说，李家媳妇也在说。
　　“听说了没，下雨那天晚上杏和狗蛋在一间屋子里过夜。”
　　“是呀，我也听说了，你说这俩人这一夜都干了啥呀”
　　“嗨，不就男人和女人那点事呗。”
　　“你说这老姚家生不出孩子也就算了，也不知哪捡了个野丫头，还真往她姚大脸上贴金哪，勾搭上村长的儿子不说，现在又跟狗蛋扯上了，还真不是一般的货色，好赖通吃啊。”
　　很快这些话就传到姚大的耳朵里，自然张铁罐也是听说了，毕竟这前前后后一个村里住着，哪有不透风的墙，村东头放个屁，在村西头都能闻见臭，更何况是这等的“大新闻”，要说这农村老娘们就这点用，那传播“新闻”的速度都可以按光年来计算。这里咱先不说张铁罐，就说姚大。
　　姚大从门后抄起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对着杏就是一顿暴打，沈秀英在一旁哭喊着：“他爹，别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我今天就是要打死这个死丫头，你这个没脸没皮的野杂种，净在外面给老子干些个丢人的事。”
　　娟依着门站着，觉得毫无新意，看得都要睡着了，打了个呵欠，一扭身回屋睡觉去了。
　　狗蛋听到沈秀英哭天喊地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姚大听了村里的传言又在打杏，他想过去说清楚，却被他娘给拦下了。
　　“娘，您这……这是干啥，您没……没听见杏他爹又……又在打她吗，他爹肯……肯定是因为那……那晚的事在打她，我……我得去说清楚。”
　　“我的傻儿哟，这事是谁说出去的，你也不想想。”
　　“娘……您……您……”
　　“娘那都是为你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不是一直都想杏给你当媳妇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没……没影的事咱也……也不能瞎编呀，俺跟杏根……根本就啥事也没有。”
　　“啥叫啥事也没有，娘说有就有，只要你一口咬死了，凭她杏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那杏这顿打不……不就白挨了吗”
　　“咋了？心疼了？瞧你那点出息，她挨的打还少吗，也不差这一回，只要你沉得住气，娘保证能让你把杏娶回家来。”
　　且说张铁罐，自从听说了杏和狗蛋的事之后就一直生着闷气，恹恹的，也没心思干活，想去找杏问问清楚，可又不知怎么开口。这会子刚好碰到狗蛋和他娘正扛着锄头准备下地，于是就赶紧拦上去说：“婶，下地呀。”“是铁罐呀，这才几天没见哪，人咋就瘦了一圈呢，是没吃好啊，还是心里掂记着哪个姑娘啊，要是有相中的就跟婶子说，婶子给你说媒去，可别憋在心里委屈了俺这大侄子。”铁罐她娘自是知道他与杏的事，才故意这么说的。张铁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说：“俺心里的姑娘是谁，不用俺说，婶也知道，就是不知道婶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想着俺这个侄儿，愿不愿意给俺说去。”狗蛋他娘一下子被张铁罐堵得没话说，只得勉强笑了笑。张铁罐又说：“婶，俺想跟狗蛋兄弟说两句话，你看方便不。”“那有啥不方便的，他又不是啥大姑娘，你们说吧，俺先走了。”说完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给她儿子狗蛋使了个眼神。
　　狗蛋也知道张铁罐找他要说什么，可他不想和他说话，只冷冷地说：“有……有啥事快说，俺……俺还要下……下地干活呢。”
　　“狗蛋，你老实跟俺说，你和杏之间倒底咋回事。”说这话的时候，张铁罐的表情很严肃，更应该说带着些怒气。
　　“啥……啥咋回事，你……你不……不都听说了吗？”要说狗蛋刚开始还有些底气不足，但是现在看到张铁罐那张可恶的嘴脸，他反而变的自信了，甚至态度蛮横。
　　“俺不信，俺不信杏会做那样的事。”张铁罐看到狗蛋那坚定的表情，心里倒有些不自信了。
　　“信……信不信的由……由你，反正杏……杏是不可能嫁……嫁给你的，她已……已经是俺……俺的人了。”狗蛋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好你他真的做过似的。
　　“你这个死瘸子，狗日的，王八蛋，就你也配，俺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张铁罐一拳打过来，狗蛋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还没来的及躲闪人就倒在地上了。张铁罐又扑了过去，狠狠的揍他的头部，而狗蛋被他压在身下，处于劣势，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基本上没打着他。早知道这样，老子一定一锄头锄死他，这是狗蛋后来想的。两人在地上扭打了半天，幸好被路过的人看到给拉开了，狗蛋伤的不清，鼻子嘴巴都流了好多血，眼睛也青了一大片。张铁罐倒是没伤着什么，但是被他爹给狠狠地骂了一顿，还给关在家里好几天没让出门。
　　狗蛋他娘现在正在屋里给他上药，狗蛋疼的“哎哟，哎哟”直叫唤。他娘看了很是心疼，就说：“儿啊，忍着点啊，现在的痛苦一定会换来将来的幸福，只要你死咬着不松口，那杏早晚都是你的人。”狗蛋眼神坚定地说：“放……放心吧，娘，俺一……一定娶到杏给您当……当媳妇，你就……就等着抱……抱孙子吧。”“好，好，娘就等那一天了。”两人在屋里笑得合不扰嘴。
　　傍晚的时候，太阳照的整个杏花村都红彤彤的。杏正在给小猪喂食，她的脸上手上都是伤，很明显的瘀痕，或许胳膊上，腿上也有，也或许全身都有，只是被衣服遮住了看不见而已。
　　狗蛋从透过窗户，看到正在喂猪的杏，就跑出来趴在院墙上小声喊：“杏……杏……”杏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理他，继续喂她的猪。在她的心里对狗蛋是有怨恨的，他明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知道她不善言语，可他为什么不站出来解释清楚，让她背负了那样的屈辱。
　　“你……你身……身上的伤，还……还疼吗”，狗蛋很心疼的问。
　　“用不着你管。”杏头也没抬，气冲冲地说。
　　“俺知……知道你怨俺，可……”狗蛋一着急一句话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你为啥不跟别人说清楚，”杏突然抬头，用恨恨的眼光看着狗蛋。
　　狗蛋被她的眼神看的心里直发毛，说话的声音很小，像个受了气的孩子：“说……说的清吗，有……有谁信哪。”
　　是啊，有谁信呢，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杏的心坎里了，人们宁可相信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婊子，也不会相信她是被逼良为娼。她自己不是也没有像任何人解释过吗，人们早已习惯了用那种眼神去看她，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杏顿了一秒种之后，就拿着她喂猪的那些家什头也不回的走了，狗蛋望着她那越发消瘦的身影，心里满是内疚和心疼，他不是不错了，是不是不该让这个原本就可怜的女人再逞受更多的她不应该承受的疼，他是不是应该放开她，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张铁罐真的是那个难带给他幸福的人吗？他给自己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家闷了几天的张铁罐一下子变的沉默了，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像没听见，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在村子里游荡，所有的人都觉得这小子是撞邪了。正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就看见杏背了一大捆柴从山那边的方向走过来，她看到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似乎压着千斤重的东西，压弯了她原本就消瘦的脊背，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当他看到她那张曾经给他留下美好记忆的干净清纯的脸上满是淤痕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崩溃了，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在心里恨自己，怨自己，为何自己曾经那样爱过的人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不但不能要她的身边保护她，反而不还在怀疑她，她该承受了多少的疼啊……
　　杏一抬头就看见了眼满泪水的张铁罐，他的面目狰狞，用杏也说不上来的那种表情看着自己。“是你啊”，杏在她的面前站住，很艰难地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当铁罐再次看到他手上青一块柴一块的淤痕时，他就再也崩不住了。他快速地接过杏背上的柴，低着头快速地走在前面，他不想让杏看到他流泪的样子。杏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张铁罐才放慢了脚步，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杏轻微的喘息声。杏想了好久，还是开口了，说：“你没话跟我说吗？”张铁罐继续走着，没有回答。杏又问：“狗蛋脸上的伤是你打的吧。“那狗日的找你告状了？”张铁罐闷闷地说。“如果……我说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会信吗”杏咬着嘴唇，用试探性地语气问。“信。”这就是一个男人，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杏笑了，她是打心里笑出来的，尽管所有的人都不信她，只要他信她就满足了。
　　……
　　有一天突然就有人说疯女人死了，说是掉进河里淹死的，尸体都在河滩上躺了几天了也没人管，本来村长想着那些个平日里占尽疯女人便宜的男人们或许会念在往日里的情份上把疯女人埋了，可谁想都几天过去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杏也没有去看，她觉得死了的人会很可怕，尤其是死了的疯女人一定会更可怕，她好像一闭眼就能看到疯女人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在冲着她傻呵呵地笑。后来，老村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自己出钱找人给疯女人埋了，就埋在山上的杏树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