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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姚美丽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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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英带着杏到疯女人的坟前去拜祭。
沈秀英说:“给你疯婶磕个头吧。”
杏就跪在地上磕了。
杏问:“娘,疯婶为啥会疯,她倒底是啥人呀。”
沈秀英就坐在杏树下给她讲起了疯女人的故事。
她是十多年前来到俺们村的,她当时来的时候很年轻,也很漂亮,一看就是个城里人,可就是不喜欢说话,更是不和村里的人来往,她嫌他们龌龊愚蠢肤浅。自己那个时候也是因为常用被姚大打骂,才一个人跑到河边来,时间久了也就和她熟了,她经常听自己哭诉,也只是默默的听着,从不发表任何意见,更不向自己透露有关她自己的任何事情,村里的人都觉得她是个迷,越是猜不透就越是好奇。可她看的出,她是在等人,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经常会站在山上的杏树下向山外张望,一等就是一天……后来她的肚子慢慢大起来,村里的人就开始猜测她肚里的孩子会是谁的呢?是谁有这样的福气呢?直到那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她生了,可当她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孩子和她都被冻僵了。孩子死了,她疯了……
姚美丽回来了。
自从娟她爹死后姚美丽就跟了城里工地上的一个小包工头好上了,日子过得也还算殷勤,不管咋说也算是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了。平时吃的,用的,穿的,戴的也都和村里的人不一样,这可羡煞村里的那帮傻老娘们了,只要一提起姚美丽那一个个满脸的崇拜样,只恨自己男人不争气。这次回来说是要在家住几天,说是那个男人去外地出差去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城里太寂寞,所以就回来了。还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每个人都有,杏竟然也收到了,一双很漂亮的红色高跟鞋,和娟的一模一样。连娟都奇怪是她娘发烧烧坏了脑子,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娘竟然会送礼物给杏,她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她吗,总觉得她是多余的。收到礼物的杏并没有像姚美丽预期的那样对她感激涕零,而是平静的如一波秋水,这让姚美丽不免有些失望。
姚美丽回来了,姚大自然是高兴的,不光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更是因为她现在是城里人了,他觉得脸上有光。晚上让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又是鸡又是肉的,姚大对着自己的妹妹先是嘘寒问暖,唏嘘了好一陈子,又问了他那个所谓的妹夫近来身体可好,工作可顺利之类的话,姚美丽只一味的说他去外地办事,要过阵子才回来,就不再提了。
他们兄妹说话,沈秀英是从不插嘴的,杏也是坐在一旁听着,偶尔给倒个酒盛个饭啥的。娟则在一旁爸长爸短地问:“俺爸有没有说啥时候让俺进城啊,给俺找着工作没啊?”
姚美丽一晚上脸上都挂着笑,可杏总觉得她笑得好累,那笑就像是冻僵在脸上了,让人看着觉得那么别扭。
从城里回来这几天,姚美丽几乎天天都在村子里的大榕树底下和那些老娘们们话家长,多半都是在吹嘘她在城里的那些事。像城里怎么怎么好,那男人怎么怎么疼她,她见过什么什么好玩意儿,吃过什么什么好东西,让那些个蠢老娘们羡慕的只恨自己没生一副好模样。娟也在一旁鼓吹,她娘给她带了什么什么好东西,她那个多谓的爸有多么多么地疼她,给她找了什么什么好工作,啥时候接她进城,这些根本没影的事让她们娘们说的比真事还真。
张铁罐觉得他和杏的事不能再拖了,只怕会夜长梦多,于是他想到了一招,也是所有热恋中的人都有可能用到的——绝食。
这可吓坏好张家老两口,张家三代单传,老村长还指着他给他们老张家传宗接代呢,这可是所有农村人最看重的。老两口商量着,既然扭他不过,那只有答应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嘛,谁的孩子谁不心疼呢,于是就找来了刘巧嘴。刚开始刘巧嘴还有些不想去,因为她知道姚大的脾气,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去他们家给杏说媒,可都被姚大的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他说:“想要人可以,先拿杏在他家这一十八年的饭钱来。”一听这话哪还有人敢上门,这一十八年的饭钱说也可不是个小数目,就这穷村破户的,谁还不知道谁家的,哪有那么多钱往外拿。早些时候狗蛋他娘也来求过她一回,门还没进就被姚大给撵了出来。可刘巧嘴又转念一想,或许这次不一样了呢,村长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吧,要是真的说成了,村长肯定是少不了她的好处的,这样想着也就乐得屁颠屁颠地去了,临走时还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杏和她娘手里拿着玉米棒子往簸箕里搓玉米,姚大坐在门坎上抽烟,姚美丽坐在院子里大榕树下的躺椅上嗑着瓜子喝着茶,娟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她娘身边手里拿着镜子正在拔眉毛。刘巧嘴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地说:“哎呀,姚大哥大喜啊,俺给你送喜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姚大不用猜就知道她又是来给哪家穷小子提亲来了,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说:“俺能有啥喜。”
沈秀英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笑着说:“她刘婶来了,快进屋做吧。”“好,那俺就进去坐会,俺今儿来呀,还真是有天大的好事要跟姚大哥说呀。”刘巧嘴说着就要往屋走。“有事就在这说,屋里小,没地儿供你这活菩萨。”姚大有些不耐烦地说。
说真的,当时刘巧嘴很是尴尬,可刘巧嘴刘媒婆这名也不是白得来的,说了这些年的媒,啥样的人啥样的阵式没见过,比这更囧的事情都有过,所以只用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的脸上就又堆满了笑容,说:“在这儿说也行,正好大妹子也在,给评评俺说的是不是天大的喜事。”说着眼睛瞟向了姚美丽,可姚美丽对她那天大的好事似乎并不感冒,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嗑着她的瓜子。
沈秀英让杏去屋里拿了个板凳放在刘巧嘴的身边,刘巧嘴瞄到了杏的脸上挂着难得的喜色,就坐下来说:“杏这丫头啊就是讨人喜欢,不仅人长的好看,还这么乖巧,怪不得铁罐那小子死活要娶她呢,俺就说了吧,俺今天来是给老村长家的铁罐提亲的,人家看上你们家杏了,这可是皇亲哪,这要是你们杏以后嫁过去,那你们家可就成皇亲国戚了,以后在这村子里就威风了。”刘巧嘴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听来的这些个词,反正是要往好听了说。
沈秀英听了自是极喜欢的,她一直盼望着能给杏找个好婆家,既然是村长家那是最好不过了,铁罐她也是了解的,嘴虽然滑了些,可心还是好的,但是她在这个家没有发言权,就算说了也不算,所以也没敢出声。
杏仍然低着头继续着她的活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但是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只盼着姚大能快些答应。
娟听了很不屑,小嘴一撇,小声嘀咕着说:“有啥了不起的,还皇亲呢,知道啥叫皇亲吗,就瞎说,不就是个村长的儿子吗,有本事就找个城里的有钱人来看看,真没见识。”
姚大先是一顿,然后又继续抽着他的烟,杏和张铁罐的事他是听说了一些的,可他没想到老村长会同意,那么该向他们要多少彩礼呢。
姚美丽眼珠子一骨碌,便有了自己的主意,连忙陪笑道:“大喜,大喜,可不是大喜嘛,铁罐那孩子是俺们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又是村长的独子,看上俺们家姑娘那是俺们家的福分,现在这女孩子找婆家,哪找那么好的人家去,这事还真得多谢谢巧嘴了。”刘巧嘴一听就乐了,说:“还是大妹子明事理,这在城里待过的人啊,就是和俺们农村老娘们明事理。”姚大听出刘巧嘴话里的意思,可他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他在想老村长真的能同意这门婚事吗,要是真的同意了,那礼金一定不会少吧。于是就问:“真的是老村长找你来的?”刘巧嘴说:“看姚大哥问的,他不找俺俺能自己来?是老村长亲自找俺说的。”姚美丽说:“哥,看你,他张铁罐是村长的儿子,俺家姑娘也不孬啊,你还怕配不上他家。”“就是,就是,杏这丫头长的这么水灵,谁看了不喜欢,别说是村长家了,多好的家都配得上。”刘巧嘴啊,刘巧嘴,你还真是给根杆子就往上爬呀。
这事先说到这,姚美丽很热情地送走了刘巧嘴,俩人还在门外叽歪了半天,大概是说了这些:这事不能及,得慢慢来,两家人都要好好准备准备,还要回去问问姑娘有没有啥要求之类的。
杏的心里那真是个比密甜,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了幸福的曙光,她这是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想想自己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免又有些失落。
吃过晚饭,姚美丽就来到了姚大的房里,并找了个由头支走了沈秀英。
姚美丽说:“哥,你还真的打算让杏嫁到老村长家呀?”
姚大坐在坑上抽烟,说:“你这是啥意思,你白天不都答应人家了吗。”
姚美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事咋能便宜了杏那死丫头呢,你肯定得想着俺家娟啊。”
姚大很诧异地看着姚美丽说:“娟哪能嫁给他呀,咱娟那往后是要跟着你嫁到城里去的,他一个小村长算个啥,你可别图眼前这点小便宜吃大亏呀。”
“吃啥亏啊,”姚美丽这才说了实话。原来城里的那个男人早卷了钱跟别的男人跑了,她一个人在城里实在混不下去才回来的。
“你这个死丫头,这事你咋不早说呀。”姚大很生气,把烟袋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扔。
“俺哪有脸说啊,说了俺还要不要在这村子里待了,”姚美丽哭哭啼啼地说。
“俺还指着娟能嫁个城里人,给俺老姚家争争光呢,看来现在是没指望了。”希望一下子落空,姚大觉得很是失落。
“哥,城里人也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就看张铁罐这小子不错,他爹是村长,家里又有几亩好地,他还有辆车,这以后多往城里跑跑送点货啥的,也能挣不少钱,这日子呀也不比城里人差。咱娟要是嫁过去,肯定吃不了苦,再说了这一个村住着,往后你和嫂子老了,干不动了,有个啥病啥灾的,你还指着杏那个死丫头啊,还不得指着娟他们小两口帮衬着。”姚美丽反过来安慰姚大说。
姚大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就没那么生气了,心里正着磨着,忽然又很担心的问:“可人家看上的是杏,又不是娟,白天刘巧嘴来不都说好了吗。”
姚美丽说:“咱娟不比杏差,只要他张铁罐看的上杏就没理由看不上娟,俺白天只说是俺家姑娘,也没说是谁,再说了聘礼不还没下,俺自有办法,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俺一定办的稳稳当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