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熹柔

49、番外篇之梦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梦逝。梦想之梦，逝去之逝。”
　　从小到大，我无数次这样对别人解释着我的名字。梦想之梦，逝去之逝。其实我也不甚明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爹娘这样说，我便也这样说。
　　姐姐嫁给了缙王，那个传说中的冷面王爷。我经常去缙王府看望姐姐，王府一切都随了王爷的意思，清清冷冷的，姐姐那样喜欢热闹的人，怕是住不惯的吧。
　　“姐姐，你幸福吗？”
　　“傻孩子，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相伴，怎能不幸福呢？”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姐姐，只是相伴便够了吗？我，是要和自己心爱的人相知相守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并不仅仅是一纸婚约，而更应该是心灵上的相濡以沫，姐姐，你说是吗？

　　缙王很少说话，在家中也是沉默的时间居多，他和姐姐常常相对而坐，一日无言。可是我却觉得他并非一个冷漠的人，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心太过于火热了，火热到不得不藏起来，掩着，捂着，不让人看到。
　　记得有一回，大概是在六年前，缙王在家中喝得酩酊大醉，他在酒醉后不停地喊一个名字：媚悦。
　　那一年，宫里的欧阳才人诞下了皇五子。
　　“姐姐，王爷在喊谁？”我帮姐姐一起扶王爷回屋，小心地问。
　　姐姐笑了笑，“在喊欧阳媚悦，欧阳娘娘。”
　　我轻呼了一声，再看姐姐，她微笑着，似乎没有半点芥蒂，那样的笑容，无法假装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姐姐，你都不怨吗？”
　　“怨什么？怨谁？”姐姐伺候王爷躺下，拉着我走到桌边坐下，“她得到心，我得到人，谁怨谁，谁说得清呢？”
　　那时候我才不满十岁，听着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只能默默地点头。
　　一个得到心，一个得到人，好像真的很公平呀。

　　爹和娘过世后，我便完全住进了缙王府，姐姐依旧地平淡，姐夫依旧地沉默，两个人的生活就像一池冬水，结了冰，彼此也都不愿意将它化开。
　　再后来缙王爷突然忙了起来，我隐约地知道，似乎他是在进行着什么，一些他很想做却不该做的事。
　　姐姐想必是知道的，只是她早已习惯了服从王爷的一切安排，这一回，也不例外。
　　在那天的饭桌上，王爷轻声而又不容忍抗拒地说道：“我决定将梦逝献给皇上。”
　　姐姐的筷子应声落地，她微愣了下，抬头对边上的丫鬟说：“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换双新的来。”
　　“姐姐！”我尖叫着抓住她的手，“我不要！我不要进宫！”
　　“梦逝，本王并未打算让你做皇上的妃子。”缙王制止了刚想开口的姐姐。
　　我咬了咬嘴唇，不做妃子，那又如何？终究，是要进到那个牢笼里去了，终究是要成为你们的工具了。

　　萧萧，曾经是我的婢女，而现在，成了我的主子。
　　“本王会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如何，刺杀皇上，在这之前，请好好地扮演你现在的角色，本王日后不会亏待你，还有你的姐姐。”
　　。。。。。。
　　“梦逝？呵呵，你的名字不错，本宫有些喜欢呢。”皇后巧笑着对我说。
　　“谢娘娘。”
　　。。。。。。
　　缙王确实是聪明的人，将我和萧萧换了身份，便再没有人会过多地注意到我，然而他也有始料未及的事，我爱上了一个人，近乎绝望地爱上了他。
　　皇上，为何，我是带着这样的任务认识了你？

　　在观湖苑里，我常常看着你的睡颜痴神，我常常大着胆子，伸出手，用手指一点一点滑过你的轮廓，然后在你离开后，再隔着空气，凭着记忆，画你的模样。
　　每当萧萧侍寝归来，我替她准备了洗澡水，伺候她沐浴，我的手拂过她的肌肤，那每一寸肌肤，你也这样拂过吧。
　　那躺在你身边的人，本该是我啊。
　　可惜，那一次错位，也使我错过了你。
　　皇上，我突然突然，很想告诉你，我叫梦逝，应该，是你的妃子，我本该杀你，可是我不想杀你，只因您让我多了一个梦，一个相偕到老的梦。

　　又一次依他的脸庞画他的轮廓时，皇上突然醒来，抓住我的手，狠狠地瞪着我。
　　“皇上。”
　　“好大胆的奴才，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他怒斥我，威严肃穆。
　　我只好跪下来，毕恭毕敬地请罪。
　　他看我跪着请罪，便扬手道：“罢了罢了，寡人也懒得罚你，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听到他这样说，我忽然好不甘心，连罚我也懒得罚吗？我的家世，品貌，哪一点输给那些娘娘们？我是缙王妃一母同胞的妹妹，我的爹，也是当朝大员。我也是世家小姐，并不输给凌家的任何一个小姐。
　　只是，这一些话，我都不能说。
　　“皇上，您那么高高在上，就不能容忍一个女子的爱吗？”我绝望地问。
　　而他，只是鄙夷地看我。

　　在我递给他那一杯毒酒时，他没有抬头，接过酒，便匆匆地挥手，让我离开。
　　皇上，这杯酒，被下了剧毒，喝了，肠穿肚烂。
　　“这酒是萧娘娘让奴婢送来的，说定要看着皇上喝下去。”我遏制住颤抖的声音。
　　“皇后娘娘她们是否都在未央宫了？侍卫，够吗？”他终于抬了眼看我，问得却是他人的事。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一切安好，怕皇上熬坏了身子，才吩咐奴婢送了药酒过来。”
　　“哦，好好，回去告诉娘娘，说寡人很好，无须担心。”他又低下头，看着酒杯笑了笑，拿起来便要喝。
　　“等等！”我一把按住他的手，“皇上，如果，我也是凌家的小姐，您是否会待我，就像待皇后那样？”
　　我看着他，近乎祈求，只要他说会，真心也好，谎言也好，我都信他，我愿意背叛缙王，来成全他。
　　“呵呵。”他温和地笑了笑，“你不懂，寡人和皇后，是一起走过多年的，这份感情，和身份无关。梦逝你是个好姑娘，可惜寡人心里，容不下了呢。”
　　。。。。。。
　　姐姐说，我得到人，她得到心，谁都怨不了谁。
　　姐姐，你还是幸福的，至少你得到了人，而我，得不到人，也得不到心，姐姐，我的心已经给了他，偏生他的心里已有了别人，姐姐，我这一颗心，又要到哪里去安放啊？
　　“快回未央宫吧，别让娘娘们等急了。”他又催我，然后举起酒杯。
　　没有人，没有心，就留个记忆在他心底吧。
　　我劈手夺过酒杯，一口饮尽。
　　“你。。。”
　　我看着他惊讶的脸，挤出一丝笑容：“皇上，请记住，我叫梦逝，梦想之梦，逝去之逝。”
　　梦想破灭之时，梦逝也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