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熹柔

35、第三十二章

　　湖心是密密麻麻的水草，随着波光摇曳，水晕一圈一圈地荡开来，慢慢地荡成皇上的脸。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身后有声音传来，“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我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沉静地微笑着，雨后青蓝的袍子子下是半点雍容半点落寞。
　　见我撇了撇头，他又走近了一点，笑道：“柔儿已然不记得我了。”
　　“你。。。”
　　柔儿。。。皇上曾说过他不叫柔儿,因为凌家女儿的名字个个都有“柔”字，可是这个人，他叫“柔儿”，我就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在唤我。记忆中，那些残缺的片段一下子涌现出来，在凌家大院里，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男孩，穿着锦衣，执起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柔儿，你就象天上的月神，而我就在地上一直看着你，一直守护你。”
　　“三皇子。。。”我轻轻地问，“三皇子，是你吗？”
　　“呵呵，柔儿想起来了。”他一直在笑，淡淡地，好象有无尽的忧愁，又似乎有超然世外的寂寥。他看向湖面，“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我低下头，看着地面，“怡王爷，多年不见了。”
　　“九年又七个月。”他轻描淡写地提醒我，“还不到十年啊。”
　　又轻描淡写地负手，“京城真的变了。”
　　“王爷，变的又何尝只是京城，我们都变了。”
　　“柔儿错了。”他回过头来，笑着摇了摇头，“戎马十数载，我守护的，依然只有月神，我的月神。”
　　。。。。。。
　　三皇子。。。凌家大院门口，跟在皇上和珩王爷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的三皇子；拉着我一起放风筝的三皇子；央求我绣锦帕赠他的三皇子；对我说“等我，十年”的三皇子；会轻轻地唤我“柔儿”的三皇子。。。
　　我欠你的那样多。。。

　　我唤来青青问：“皇上今日在哪里用的午膳？”
　　“回娘娘，在萧才人宫里。”
　　“好，我过去瞧瞧。”说罢，我站起来扶了青青的手，宫里一些嫔妃也该晋升了，皇上许是又忘记了。“别忘记带了‘一品四季’去，皇上膳后总要喝的。估摸着小顺子肯定不会随身带着的。”

　　观湖苑里一片肃静，见我来了，萧萧迎出来，跪下行礼道：“萧萧恭迎淑妃娘娘。”
　　我越过她走进内殿，环顾了下四周，才道：“起来吧，皇上可是在此？”
　　“是，皇上用过午膳，正在里头休息呢。”萧萧循规蹈矩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是缙王进献的缘故，我对这个女子总没有好印象，虽说长的文文弱弱地，也不象那种会耍花样的，但缙王放这样一个人在皇上身边，动机必定不会单纯。
　　“你退下吧，找个人带路，我去看看皇上。”
　　有一个小宫女带着，我走进里屋，看到皇上斜躺在靠榻上，一边站着个宫女，好像就是那个叫梦逝的。
　　“淑妃娘娘。”她见到我，轻轻地唤了声，微微弯了腰，不卑不吭。
　　我点点头，在皇上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睡颜。
　　梦逝也立在一边，看着皇上。我不觉有些奇怪，心想这丫头也不懂事，怎么还杵在这儿呢。正想着，皇上已经醒了，看到我，笑着拉过我的手道：“熹柔，你怎么来了。”
　　我忙站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一边说道：“刚好有事找皇上，就寻来了。”又回头对青青道，“还不去把茶泡了端上来。”
　　“茶？你带了‘一品四季’过来？”
　　看他一脸吃惊的样子，我忍不住笑道：“我就说嘛，小顺子一定是忘记带在身边的，被我说中了吧。”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应和道：“是啊，幸好你想得周到，小顺子确实没长记性呢。”
　　“皇上怎么忘记了？陆宝林已经派人送来了‘一品四季’啊。”梦逝在一边突然开口。空气瞬间就冷住了。
　　我勉强笑笑：“原来子衿早我一步送来了啊，皇上怎么不说呢。”
　　他大概也觉得尴尬，忙上前拥住我的肩说：“寡人怕你不高兴嘛。”
　　“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呢，子矜妹妹替我想得周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继续我的端庄大度。
　　他大概以为我真的是高兴陆子衿为我“分忧”，舒心地笑道：“方才你说找寡人有事，是何事啊？”
　　我这才从白兰手里拿过一个册子，递予他，“宫里不少嫔妃都该晋升了，我和太后商量着拟了个大概的，皇上看看，有无要修改的地方。”
　　自从被封为淑妃，也已快有八年了，这后宫里的册封晋升之事几乎都由我操持，太后对我是放心得很，皇上也从没驳过我的意见。
　　“陆宝林，拟升为才人。”皇上轻轻地读出这一句，抬眼对我道，“子矜是个妥贴的人，若有她襄助，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我微怔，“那皇上的意思是？”
　　“呵呵，就按熹柔的意思办吧，寡人也就是随口说说。”他将册子又递给白兰，笑着去接青青刚递来的茶。
　　我不觉皱了眉。
　　回到元泰宫，考虑再三，还是将那句“拟升为才人”改成了“越晋为美人”。这样，该是皇上的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