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墨渊同人小说）》染雪淆

2、002 旧友

　　魔族做事，向来讲究排场。这一项优点，由当年我入水沼泽学堂，还执意带着十八名仆从侍候可窥一斑。因此既便是未曾亲自督导，但深谙我心的奉行，能将本应低调的相亲之举搞成六界八荒皆知的盛会，我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当我端坐于娑华正殿，望向满殿神魔、衣香鬓影，朝身边的奉行勾勾手指，谦虚地表示对眼下的阵式看不大懂。

　　如果说首两排站得皆是身形魁硕，凛凛威风的壮男，我可以理解成此乃奉行深知我喜恶而特意安排，且应对他揣测上意的能力大为赞赏。

　　那么再往后又一个个都是妩媚入骨堪比妖孽的风华少年，我也可以表示尚可理解，毕竟沉睡的这十九万年，已是天地覆换世风日下，众生眼神大不如前也是有的，那么奉行随意跟跟风，召几个符合当下审美的花样美男充充数，也无可厚非。

　　可再往后数，即是我睡得久了，眼神不佳，也看得出那一排或俏丽或雍容的，分明就是娇滴滴的女子时，已然有些头晕了。我拂去额间细汗，想跟奉行解释自己真的不好这一口时，却见他满面得色又极力想去掩饰模样，也只得支颐细想，为他开托，有折颜的珠玉在前，奉行会以为我们凤凰都是个断袖，且由我数十万年，并无风月沾身来推断，我极有可能是个女断袖时，也算说得通。

　　饶是前情如此，任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出，那坐于远处的已然成亲数百年的东华，与已有婚约的墨渊出现在此地，又是因着什么缘故？且什么时候他俩又能出双入对、对座品茗了？

　　着实不解。

　　奉行将头凑近，与我附耳道：“帝君与上神不是我请来的。”

　　我睨了一眼奉行后，朝着远处的二人将茶盏举至额间，以示我部族的礼数。东华垂目，手持杯盖轻扣杯缘细细摩娑，由始至终并未看将过来。而他身边的墨渊更是半阖双目，将身靠在椅背之上似在养神，也不曾将头转过这边。

　　好吧----，被无视了。

　　悻悻然放下手中瓷杯，斜倚在扶手之上，我问奉行：“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奉行垂着肩，低首道：“帝君说，帝尊看人的眼光，实是叫他放心不下，所以就……”言及到此，他语气顿歇，为避开我视线将头埋得更低。

　　奉行口中的帝君便是东华，是我三十六万余年里唯一的挚友、昔年同窗中与我最最交厚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样温和客气明显不符他的风格。承悦在与我转述时，必要万分为难。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复述下去，没事听骂找罪也不是我的习惯。

　　奉行明显松一口气，顺着我的目光望见远处的墨渊，“至于上神嘛---”，他拉长了尾音，皱紧眉显然在思考，纠结了半晌又似没想出答案，遂决然地评断，“许是来看热闹，许是来寻仇的。” 我了悟地轻“哦”一声，恍然觉得这次相亲之路走得不会太过顺畅。

　　东华素来眼高于顶，能入得他法眼的，八荒之内怕是没有几个。而墨渊，素是远避尘嚣无争之人，今日盛会他不会无端前来，所以看今日这般阵仗，似乎想要在三十六万岁结束的同时结束我的单身之旅，委实有些难度。

　　透过济济人群与袅袅茶烟，我望见墨渊额首轻摇，拢茶盖撇去杯中浮茶，脸上一副淡淡神色。

　　奉行说他或是来看热闹，或是来寻仇的。两种答案我更希望是前者，因我觉得我与他之间，早已无仇可寻。十九万年前我与庆姜联手诓他入局，他亦干脆利落将我毙命于轩辕剑下，若我觉得骗他一桩婚来换我一条命这笔买卖做得，有些许亏得慌，那数月前，搞砸他的婚礼，我们之间也到底算是扯平了吧。

　　我揉揉额角，对着满殿喧攘突觉万分头痛，许是睡得太久，安静惯了，如今对热闹倒是不太适应。

　　奉行不愧为世代奉君之家臣，其察言观色体贴入微的本领着实不小，见我露出倦意，忙躬身细语，“帝尊若是觉得乏了，不如捏个决遁了，这里交由臣下便是。”此等行为虽时常被人称之为狗腿，但我从不承认他是狗腿，若他是狗腿，本尊我又算是什么？

　　闻言，我“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殿上喧闹之声骤停，刚刚还在低首交谈窃窃私语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从容地捋平因坐得太久被压出的褶皱，从容地缓慢步下百级玉制阶梯。杏色裙摆迤地而行，扫过光洁如玉的地面，发出几不可闻的窸窣声响。面前人群自觉让出一条出路，我淡定从容地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席而去。

　　----即便要遁，也要大方地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