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七世花君

4、第三章

　　初夏的夜晚，偶尔会有微风。微黄的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路面上。
　　他道歉了，为了“今天的事”，而不是“刚才的事。”
　　和穆沉默一会，轻轻摇头：“我还要谢谢你，和乐很高兴。”
　　“你呢？”
　　莫昀青问。
　　和穆还没回答，他轻轻叹了口气：“今天这顿饭是我欠考虑，对不起。还有刚才，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他连着说了两个对不起，和穆都惊讶了。
　　“也没这么严重。。我就是吓了一跳。”
　　她解释说。
　　其实两个人都清楚，并不是这么回事。
　　莫昀青既然是个绅士，自然不会主动去提那天的事。但是绕过那天的事，很多事又不好说。
　　一番话在他舌尖上绕了好几圈，最终只是咽了下去，对她略带抱歉的笑了一下：“我们进去吧。”
　　和穆跟在他身后，闻到淡淡的烟味。莫昀青给她开了门，她走进去，又转头说：“你要是感。。粉尘过敏，这几天最好少抽点烟，会刺激黏膜。”
　　莫昀青怔了一下，接着微微笑起来，说了声好。
　　这顿饭的后半和穆都很沉默，不过卫真换了话题，和乐一直满面笑容的听卫真聊他还拍过什么东西，和莫昀青是怎么认识的，还有莫昀青有多么厉害。
　　有时太夸张了，莫昀青就插一句要他闭嘴。最后还是拦不住，有些无奈的看了和穆一眼。
　　和穆会意的对他笑了一下，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最后自然是莫昀青付的帐，和乐紧紧抓着和穆的胳膊，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与惶恐。四个人走出店门时，外面下起了小雨。和穆催着和乐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后，看到莫昀青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对他笑了一下，也不知他有没有看清楚，低头发动了车子。
　　莫昀青的肩膀有些淋湿了，静静看着那辆黄色的甲壳虫平稳的倒车，汇入路上明亮的车流中。
　　卫真把车开了出来，待他坐上副驾驶，便评论说：“小姑娘车开得不错。”
　　莫昀青系上安全带，看都不看他：“你很老么，叫谁都叫小姑娘。”
　　“和乐跟我说她姐姐才25，比我小七岁，还不是小姑娘？”
　　25岁，的确还是个小姑娘。
　　莫昀青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卫真开着车，不时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你对那个和穆，有些不平常。不是只见过一面那么简单？”
　　他虽然问了，但压根没期待莫昀青会好心回答。
　　谁知莫大摄影师皱了会眉，说：“严格来说，是见过一面，不过那一面时间有点长。”
　　卫真先是惊讶，又是好奇：“你们干嘛了。”
　　莫昀青看了看他：“你先抓好了方向盘，看好前面，我再告诉你。”
　　卫真只好把头转回去，正视前方，催促道：“快说。”
　　莫昀青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你上个月，有一次凌晨打电话给我，我直接把手机关了。”
　　卫真莫名其妙的哦了一声。这种事多了，他怎么记得。
　　接下来的一句话依旧带着莫昀青式的漫不经心，却像一枚重磅炸弹炸得他脑袋发懵。
　　“那个时候她在我家。”
　　卫真一时没反应过来，猛地扭过头来看他。
　　“什么意思。”他问，“在你家干嘛？不是，你俩干嘛了。”
　　莫昀青略带鄙视的看他：“那个时间，还能干什么？”
　　卫真刚刚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他说：“当然是睡觉。”
　　他一下被呛住，咳嗽了好几声，才气急的说：“莫昀青，赶紧的，说清楚。”
　　莫昀青又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说就是你想的那回事。但卫真还是难以置信，一定要问：“你们。。做了？”
　　莫昀青靠在座位上，又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卫真半张着嘴，只是不停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莫昀青皱起眉：“有话就说。”
　　“你，你被下药了，还是她被下药了？或者是你俩都被下药了？是不是在酒吧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莫昀青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卫真突然灵光一闪：“哦，你俩喝醉了！”
　　莫昀青懒得看他：“我很清醒，她也很清醒。”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一开始的时候。”
　　卫真没注意他话里的深意，仿佛是在认真思考，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怎么可能，我分析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一夜情的人。”
　　“我怎么了。”
　　“你有洁癖！你还很挑剔！冷淡！自大！毒舌！”卫真转头看他，“你上个女朋友在五年前这么跟我说的。”
　　莫昀青瞥他一眼：“你倒是有本事了。”
　　平时什么都不主动跟他说的莫昀青居然爆出这么大的料，显然是要他帮忙。所以卫真调侃了他，却一点也不怕他生气，反而催促道：“那天怎么回事，快详细跟我说说。”
　　莫昀青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那天晚上我出去买烟，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路灯下面，好像挺害怕，就问她怎么了。她说刚才一直有个人跟着她，我就把她带回家了。”
　　这个原因倒也算合理，莫昀青虽然很少管闲事，但是这样的事肯定是会管一管的。
　　卫真嘟囔了一句：“那小姑娘也不怕你是坏人。”
　　莫昀青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她认识我，怎么会觉得我是坏人。”
　　卫真撇撇嘴：“然后呢。”
　　“进了我家之后，我就给她倒了杯热牛奶，然后一起看电视，问她一会怎么办，敢不敢一个人回去。那时候挺晚了，估计她不敢坐出租车，也找不到人来接她，我就说让她在这住一晚上。”
　　莫昀青讲得挺详细，卫真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继续问：“然后呢？”
　　莫昀青瞥他一眼：“我没有把床上的事详细讲给别人听的兴趣。”
　　卫真气结：“我也没有兴趣听好不好，你总得说说谁主动的啊。”
　　莫昀青想了一会：“我先亲的她。”
　　卫真促狭的看他一眼，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莫昀青根本没理他，在一旁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些许笑意。卫真不由起了鸡皮疙瘩，连忙阻止自己去猜想他记起了什么。
　　“小姑娘没有不愿意？”
　　他问出口，就知道这句是废话。要是对方稍微有一点不愿意，这事儿都发生不了。
　　卫真换了个问题：“那。。你今天非要跟她吃饭，是怎么回事？”
　　前面说明了半天，最终的关键还是要落实在这一点上。
　　莫昀青微微皱起眉，沉默一会才说：“我有点后悔。”
　　卫真惊讶的看他，这两个字他听莫昀青说过好几次，不过从来没有一次是他用在自己身上的。
　　“后悔什么？后悔今天跟她吃饭？”
　　莫昀青摇了摇头：“后悔之前的事。”
　　他抬起手指轻轻揉了揉眉间，说了这么多话也有些疲惫：“如果只是帮了她，留她住一晚，现在的一切都要自然的多。”
　　卫真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吐了口气，过一会突然笑起来，伸手锤了下他的肩膀：“阿昀，你眼光不错。”
　　莫昀青不置可否，没有表态，眼睛里却多了点笑意。
　　他是有点后悔，不过也只是有点而已。前两步虽然一步是临时起意，一步有些考虑不周，但也不算无法挽回。
　　而仅仅是两次相处，他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感受。既然难以言喻，他也不会讲出来。
　　卫真将窗户开了条缝，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他：“抽么。”
　　莫昀青拿过烟盒，却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不抽烟，也不抽二手烟。”
　　卫真无语的看他，知道要不回来，只好忍着烟瘾继续开车。
　　“小姑娘看起来规规矩矩的，还是个白衣天使，没想到。”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到莫昀青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便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窗外的雨下得绵细，悄然无声。
　　和穆躺在床上，刚刚闭了眼睛，便听到门悄悄被推开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果然和乐就摸索着爬上床来，撒娇说：“姐，我睡不着。”
　　“嗯，你自己一个人睡不着也就算了，也不让我睡？”
　　她故意让声音严肃些，和乐马上贴了过来，热乎乎的手臂抱着她说：“你最好了，比我妈都好。”
　　和穆噗嗤笑出声：“什么傻话，小心我告诉小婶。”
　　和乐叹口气说：“今天吃饭我就一个感觉，我太幼稚了。莫大和他朋友也就算了，本来就比我大好多。你也那么成熟，跟就咱俩一起的时候不一样。”
　　“你都吓得不说话了，我还不帮着你说？”和穆在她头顶拍了拍，“快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
　　和乐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和穆再次闭上眼睛，意识却很清醒。虽然莫昀青表现得和气有礼，像和乐说的，是个绅士，但她觉得他不是个会轻易道歉的人。
　　今天他却对自己说了三个对不起。
　　她当时的确有些情绪，不过也不是生气，自然会接受他的道歉。
　　况且，他们是做不成朋友的，身边还有和乐这个他的死忠粉，她才不会把关系搞得尴尬。
　　想着想着，她也渐渐有了点睡意。突然叮咚一声，和乐迅速伸手到枕头下面，抓出了手机。
　　和穆完全被惊醒了，眯着眼睛问：“这么晚了，还有人发短信？”
　　和乐看完短信，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手机关了，塞回了枕头底下。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和乐，再次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听起来十分悦耳。
　　那天的后半夜好像也下了很大的雨。
　　回忆开了个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没过一会，她下意识的蜷起身体，原本能够保她安眠的雨声如今却一下一下让她心跳加快。
　　她渐渐把脸埋进枕头里，最后只好伸手捂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