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七世花君

3、第二章

　　虽是工作日，店里生意不错，房间还真的就没有了。
　　大厅里人其实并不多，连着七八张桌子都是空的。和穆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窗帘是有暗金玫瑰图案的紫纱，座椅都是暗红色的皮质沙发，坐起来很舒服。
　　她给和乐发短信告诉她自己的位置，接着拿了菜单一页一页的翻。
　　开始翻第二遍的时候，有人走过来，停在了桌旁。
　　和穆抬头，看到对她眨眼睛的和乐，她的身后是戴着口罩的莫昀青。
　　和乐是娃娃脸，身上是条蓝底白色波点的连衣裙。而莫昀青穿了件有些成熟的条纹衬衣。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女高中生和她有些年轻的小叔。
　　她原本是紧张的，却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接着便在莫昀青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笑意。
　　和穆马上恢复面无表情，站起身来问：“不是还有一个人？”
　　和乐回答：“他去停车了。”接着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莫昀青，鼓起勇气介绍说：“姐，这是莫昀青老师。”
　　莫昀青对她点了下头，摘下口罩，嘴角有些上扬：“你好。”
　　和穆顿时有种作为家长见孩子老师的错觉，她轻咳一声：“你好。”
　　和乐坐在了她旁边，马上伸手过来在桌子下面抓住她的胳膊，眨着眼睛看她。意思是我们家莫大是不是很帅。
　　和穆不理她，把一份菜单递给对面的莫昀青：“先看看吃什么。”
　　三个人埋头看菜单，一时安静。当然和乐是静不下来，在桌下拿了手机，编辑短信给她看。
　　“我太紧张了，什么都吃不下去！”
　　和穆还没说什么，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在了莫昀青身边。
　　他看起来跟莫昀青年纪差不多，五官很端正，轮廓也比莫昀青要深一些，头发有些长，随意散在肩膀，染成很明显的浅栗色。皮肤白的不像话，看起来像是混血。
　　发现和穆在看他，他便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你好，我是莫昀青的朋友卫真，叫我阿真就可以。”
　　话一出口，和穆就明白了，这位大概是香港或广东人，虽然普通话说得不错，还是改不了有些别扭的发音。
　　他笑得很温和，伸出手来，瞳色偏浅，清澈透亮，比起莫昀青要柔软许多。
　　这才是真正的美型啊，真不知道和乐的眼睛歪到哪里去了。。
　　她不动声色的握住卫真伸过来的手，但表情还是不由柔软下来，微微笑道：“你好，我叫和穆。”
　　四个人算是临时凑了这么一桌，互相介绍完便开始点菜。
　　和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坐着，偶尔笑笑，文静的很。和穆翻了页菜单，说：“加份虾滑。”
　　和乐像是有话对她说，不时给她使眼色。她连续点了几种蔬菜，才问：“乐乐你吃什么。”
　　和乐愣了一下：“加份笋尖吧。”
　　卫真说：“哦，对了，笋尖，阿昀喜欢吃。”
　　和穆合上菜单，看了看卫真。
　　嗯，侧脸也好看。
　　她拿起杯子，碰碰和乐，低声说：“我们去接点果汁，问问你莫老师要不要。”
　　这孩子瞬间紧张了，和穆只好问卫真：“你们喝不喝果汁，这里有免费的。要是喝我跟和乐去接。”
　　谁知卫真听了马上站起身来，拿了他和莫昀青的杯子：“我跟和乐去吧。”
　　和乐迷迷糊糊也站起身来，跟他走了。
　　和穆原本是想跟和乐出去，给她个机会说话的。见两人走了，有些无奈的托了脸颊，看了一眼莫昀青。
　　他正拿着杯子喝水，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剪得平整干净。
　　如果拿着手术刀，肯定会非常好看。
　　她记得和乐给她看过一张莫昀青拿着相机的照片，当时她就这样对和乐说过。
　　这个男人的手，真适合拿手术刀。
　　也许是她的目光停留的稍久了些，莫昀青喝完水，放下杯子，突然看着她笑了一下：“跟阿真在一起，总是他被搭讪。今天我有点受宠若惊。”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哑，前面的头发细碎挡在眼角，却遮不住那双黑得深沉的眼睛。
　　他的五官比起卫真来说的确清淡了一些，不属于那种特别端正的好看。但和穆却下意识的垂下眼睛，看着刚刚被他放下，杯中还在晃动的水面。
　　“他的确长得太扎眼了些。”
　　她回答着，随手摆着眼前的餐具。
　　“你堂妹是大学生？”
　　“嗯，大三。”
　　“你呢？”
　　和穆抬头看他，顿了会才回答：“我是医生。”
　　莫昀青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微微扬起嘴角：“很适合你。”
　　和穆有些莫名：“为什么。”
　　他轻咳了几声，喝了口水，才慢慢说：“白大褂和听诊器，很适合你。”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又开始浮现出笑意，和穆移开目光，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点的锅底端了上来，是红白相间的鸳鸯锅。
　　她终于忍不住说：“你感冒就不该吃火锅。”
　　莫昀青微怔，慢慢笑起来：“其实我有点粉尘过敏，最近家附近在修路，所以比较难过。”
　　他的眼睛微红，鼻音也重，倒是有些像过敏的症状。那怎么会去医院输液。
　　和穆有些疑惑的微微皱眉，觉得他在说谎。
　　卫真和和乐端着果汁回来了，两个人都带了些笑，好像刚才在聊什么有意思的事。而和穆和莫昀青却都是一脸淡然，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
　　吃饭的时候主要是卫真在说话，和乐不争气，一见莫昀青又变文静了，和穆只好陪着卫真聊。
　　卫真虽然长得美型，却一点都不浪漫，上来就聊最近的物价如何如何，跟莫昀青完全无关。
　　饭吃到一半，两个男人离席了。和乐这才精神起来，凑过来说：“你看莫大多有绅士风度，抽烟还要去外面。
　　原来是去抽烟。
　　和穆咬着一块土豆，听到和乐坐立不安的说：“我好想去看看，拍张莫大的吸烟照。”
　　她瞥她一眼：“不许去，二手烟的危害我没跟你说过么。”
　　和乐瞪大眼睛：“姐，莫大的二手烟能跟别人一样么。”
　　尽管这样说，她自然是不敢去的。拉着和穆一定要问她觉得莫大怎么样。
　　和穆想了半天，只好说：“比照片上好看。”
　　和乐还算满意，从包里翻出本摄影集，翻开来给她看：“这是我之前买的那本，莫大又给我签上名了。”
　　和穆放下筷子，拿过来翻看。
　　莫昀青喜欢拍人物，在色彩运用上的确是个天才。她看过一些他的作品，模特都是些普通人。而这本显然不一样，模特看起来都很专业，非常美。
　　她也喜欢美男美女，饶有兴趣的翻了几页，愣了一下，用胳膊碰碰和乐：“这个是不是卫真。”
　　照片中的男人穿了一件被水打湿的白衬衣，嘴唇微微张开，唇间有一朵鲜红的太阳花。衬衣是敞开的，皮肤上的水迹都清晰可见。
　　和乐显然还没她敏锐，看了一会说：“好像还真是。我去，我最喜欢这张，居然没认出来。”
　　接着她突然表情暧昧的抿嘴笑了笑，凑到和穆耳边说：“你觉不觉得这张照片很诱人。”
　　和穆莫名看她：“你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和乐捂着嘴笑：“莫大跟美型模特，多让人热血沸腾。”
　　接着她像发现什么重大秘密一样，靠在和穆身上：“哎哟，我好激动，怎么办。”
　　和穆无奈的拍拍她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男人回来了。她推推和乐让她坐好，卫真先走过来，看到了两个人中间翻开的摄影集。
　　他笑起来，转头对莫昀青说：“你看，人家看的是我那张。”
　　莫昀青也看了一眼，不理他，回位置坐下了。卫真却有些兴奋的说：“和乐小姑娘，拿过来我用用。”
　　和乐忙把摄影集递给了他，姐妹俩都有些好奇的看他要做什么。卫真翻了一会，把摄影集反过来给她们看，指尖还敲了敲：“这张和刚才那张，你们喜欢哪个。”
　　和乐早就把这本摄影集看了好几十遍，看到的瞬间便哦了一声，有些高兴的说：“这张我也喜欢。”
　　和穆看了看那张照片，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就去看莫昀青。
　　他也正在看她，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和穆碰到他的目光，脸颊瞬时烧了起来，别过头装作看那张照片。
　　那是张黑白照，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躺在床上，微微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他用手背挡住眼睛，牙齿咬住一支燃着的烟。虽然衬衣只开了三颗纽扣，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卫真弯起眼睛笑着说：“这张的主题是禁欲，我拍的，模特是阿昀。”
　　和乐忍不住轻叫了一声，接着马上捂住了嘴。
　　莫昀青拿过摄影集，合上还给她，微微笑了一下说：“到现在还没有人猜出来，你也别告诉他们。”
　　和乐猛点头，马上表忠心：“我肯定不说。”
　　和穆原本只吃了半饱，却一下子没了胃口。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有些难受。
　　荒唐的是她，无法对人启齿。但这个名字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响起，在和乐面前遮掩，她原本就已经尽了全力。
　　和乐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一定要过来跟自己吃这顿饭。
　　她放下筷子，慢慢的喝果汁。酸酸甜甜的，很快喝完了一杯，接着便站起身来：“我去接杯果汁。”
　　和乐伸手说：“我帮你去接。”
　　和穆已经走出去：“没事，我看看有没有甜点可以拿。”
　　走到果汁机前，她把空杯子放到一旁，直接往前走，推开店门走了出去。外面有一点闷热，但她的心情却轻松了一些。走到路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那件黑衬衣她是认识的，他们遇到的那天晚上，莫昀青穿的就是那件。袖口的扣子很特别，上面的线是一个Y字。
　　她的脸颊烧得厉害，用手背贴了一会，才渐渐冷静下来。要不是她的习惯，第一眼先去看那人的手，也不会发现。更不会傻兮兮的去看他。
　　路上的车一辆辆开过，灯光忽明忽暗。和穆发了一会呆，才转身往回走。
　　店门口的绿化不错，有一盏淡黄的路灯。她走到路灯下，便看见有人推开不远处那道玻璃门，向她走过来。
　　是莫昀青。
　　他个子很高，随便一件衬衣也穿得很好看。
　　她垂下眼睛，慢慢停了脚步。莫昀青走过来，看她一会，才慢慢开口：“今天的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