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苏婉婼

3、夺命霜（中）

　　夺命霜由唐门叛徒夺命在天山上自立门户阎王殿所创。阎王殿的毒药皆无药可解，且死不留尸。夺命自创五毒，任意一种的名字都能令人闻风丧胆。但因制毒所需之物太过珍稀，制毒步骤繁琐耗神，夺命五毒并不常用。夺命霜是这五毒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种，我推测它的材料和制毒方法比其他四毒要简单得多。只是，七日对我来说却是紧迫了一些。
　　碰巧的是，十五年前火焰山下兴起了一个新的教派亡魂居，也是以毒闻名。亡魂居的主人是谁江湖上倒没人知道，也没有人见过，只知道亡魂居的名字是冲着归魂居来的。我钟爱的火荆恰好就是火焰山独有的特产，这十多年归魂居和亡魂私底下有不少药材生意往来。
　　“暗影，出来吧。”归魂居虽不理江湖事，但总有些纠葛会牵扯到我们。暗影是我的影卫，武功极好，隐藏和偷窃的本领若是放在江湖上也是难逢对手的。暗影还有一个身份，便是我的信使，化名余音。
　　“姑娘有何吩咐？”我坐在归魂居暗阁喝茶，暗影人未出现，只闻其声。
　　“暗影，这次要劳烦你送信给煊公子了。”煊公子本名叫南宫煊，是亡魂居的人，具体职位我不知道，但他的医术不在我之下，平时归魂居需要的稀奇药材只要找他帮忙，就一定能拿到。另外不得不让我佩服的是，亡魂居的毒大多都是他调配出来的。
　　“姑娘，请三思。”暗影自归魂居创建起就跟随我，日常发生的事情他都了然于心。白子渊是白家人，背地里救他本来就坏了归魂居的规矩。他中的毒夺命霜，牵扯到阎王殿，如今为了救他我特地派人送信求助于南宫煊，细想来确实不妥。白子渊中毒或许不是他招惹了什么人，事情背后若是有阴谋，那么归魂居的处境就麻烦了。
　　“唉，信必须送去。即使日后有变故，也是归魂居的命数了。你带个口信，告诉煊公子，万事小心。这瓶子里有七日蛊，和我给白子渊吊命的七夜蛊不同，他是知道的。这瓶是我从白子渊的血中提取出来夺命霜毒，你一并交给煊公子吧。”
　　“姑娘一切小心才是。暗影定会不负姑娘所托。保重！”暗影声音渐渐远去，我杯中的茶也凉了。希望煊公子看在过去的交情，能帮这个忙。七日蛊一离身，我身上的寒气就开始散出来，胸中一阵翻腾，吐出的血竟凝成冰。夺命霜竟能引发我身上的寒毒！
　　“夜影…”七年未发作过的寒毒，现在发作起来有种铺天盖地的感觉。
　　暗处的夜影现身递给我一瓶火荆制成的药丸，我把药丸放进茶壶里，药丸遇茶即溶，顿时茶壶冒起热气。一杯火荆茶下肚，身上的寒气消减了不少。这些年，若不是依靠火荆和七日蛊，我的命早是残烛枯灯。
　　“谢谢。”夜影是我八岁那年父亲送我的礼物。在还没有归魂居之前，我的安危一直由他负责。影卫队中跟随我时间最长的就是他。夜影擅长暗器和各种机械，碧璃不在时我时常找他帮忙打理院子里的草药。只有他知道我身上的寒毒以及七日蛊和七夜蛊的来由。当年为了找这两种蛊，我险些丧命于苗疆。
　　“还没找到解毒方法吗？”夜影有些担忧。没了七日蛊，我的寒毒就无法压制，何时再发作我也不知道。
　　“夜影，你说，要是还魂雪还在，我应该有救吧？”我笑着问。江湖把我归魂居的还魂雪列入江湖七绝，传说能起死回生。那只不过是传说罢了，还魂雪在十五年前因白家人惹起的祸患而灭绝。所以，归魂居不救白家人。
　　“救不了。”夜影如实回答。
　　“江湖人说它能起死回生呢。”我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子，脑海涌现出还魂雪的模样。那是一种花露，盛在千年寒玉上凝成雪花，能治顽疾，解百毒，能让奄奄一息的人重生。只是后来，六扇门的白永言身受重伤来到归魂居求救，我用还魂雪救了他，却不知六扇门仇家上门。白永言一出归魂居大门就被仇家暗算，暗算他的人之中有归魂居不救之人，他们心中有恨，临死前告诉白永言是我串通江湖人出卖了他。后来六扇门白氏一支的人来查封归魂居，当时影卫队被我派去各地寻草药，不料我压制了两年的寒毒突然发作，无力反抗，被白家人带回了六扇门。白永言的手下知道归魂居奇珍异草多，翻箱倒柜把归魂居值钱的东西带走了，其中有一件贵重物品，便是归魂居的镇居之宝，盛着还魂雪的千年寒玉。白永言认出了还魂雪，硬是把它改名玉上花，放入了白家宝库。在一次仇家上门寻仇中，千年寒玉被摔个粉碎，从此世间再无还魂雪。
　　在地牢里那段日子并不好过，寒毒发作频繁，几次把我折腾得快断气。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直到有一天，白临墨无意发现祖宗灵位旁的地下有暗道，于是便找到机关打开地道走了下来。一炷香时间，他沿着地道来到地牢发现了半死不活的我。后来我们渐渐熟悉，我常托他带药过来。我把自己的血混进白临墨带来的药草中磨成粉藏在瓶子里，每当白临墨来看我时，就悄悄洒一点在他身上，这样影卫队就能跟着他找到我。
　　一次，白临墨来找我倾诉心事，恰逢我寒毒发作，他目睹整个过程后心痛不已。我告诉他，只有千年寒玉里的还魂雪能救我。他信以为真，到仓库里看见的却是早被仇家摔得粉碎的千年寒玉。后来他求白永言放我，却被回绝了。白永言想软禁我一辈子，专为白家治病，只救白家人。从那刻起，我暗下决定，有朝一日重返归魂居，定设下规矩，不救白姓人氏。
　　“又想起了往事？”夜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当初那样对白临墨，着实残忍了些。”
　　白临墨对我生了情，虽然他已有妻儿，但却要为了我决定盗取地牢钥匙一起远走高飞。我笑他傻，他说他一直很想和我一般活得自由自在。我明白，他早已厌倦了被白永言控制的生活。但我不会允诺他什么，这样的男子太过单纯。
　　影卫队的行动并没有太过明显，只有暗影一人潜入地道打探，其他影卫在地道外面暗处守候和接应。过程并不复杂，我很顺利的被救了出来。离开六扇门，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归魂居，影卫队带着我来到一处叫天人轩的别院修养。白临墨找过我，夜影把他带来见我，我告诉他白永言囚禁我的目的，以及我接近他是为了让归魂居的人找到我。白临墨并不相信我的说辞，我用唐门的断魂散消去他的记忆让暗影把他丢回了六扇门。
　　“你救白子渊也算是还了他罢。”夜影说的不错，若白子渊不是他儿子，我并不会费神去寻法子救他。
　　“夜影啊，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懂我。”我无限感慨，准备起身拿医典寻法子解毒，脊柱却是锥心的痛。压制了这么多年的寒毒，不觉中，原来已入骨。
　　“烟落，是不是，毒入骨了？”夜影跟在我身边多年，对医术也耳目渲染。
　　“是。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真怀念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我爹说，烟落啊，这是靳夜，以后有他保护你，爹爹也安心了。你可不能欺负他，靳夜的武功很高。”说着自己不觉笑得宛如孩童般，眼睛却满是泪。“小时候听祖母说，当一个人重病时不断回忆过去，对过往念念不忘，连闭上眼都能看见以前的那些人，那便是大期将至。我想，若是这样，我真的时日不多了。夜，若我去了，你们就散了吧。”
　　夜影没有说什么，他俯下身把我抱起，走进房里，轻轻的放我到床上。
　　“你好好休息，我去拿医典，就放你枕边。”我点头。闭上眼竟一觉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