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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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五身上伤势其实并不严重，除了手上的皮肉伤，其它一概无恙。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灵火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以至于夏夷则为他解开脚上绳索后，他立刻就能自如行动。他看似瘦弱，但到底是习武之人，饱经锤炼，皮外伤算不了什么。
他气息还是有些不稳，向夏夷则抱拳，垂头，“谢殿下饶过属下性命。”
这小刺客颇有趣，如他没料错，应是当作死士培养长大的杀手，被训练成一旦被俘就立即自尽。可惜年纪太轻，求生欲望太烈，哪怕经历了长久的训练调教，最后也终究做不成死士，屈于强力，背弃旧主。
毕竟人活一世，自己的性命还是最宝贵的，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
夏夷则喜欢这样识时务的人，他不需要属下为自己献出性命，或者说，他不屑威压属下使其为自己献出性命，他需要的是能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而非为他死的人。死人没有价值。
他点头：“我要你说的，你记住了么？”
阿五点头，又有些迟疑，“若我回去后被要求做对殿下不利的事……”
“那就照做。”夏夷则说得毫不迟疑，阿五听得一怔：“殿下？”
夏夷则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了解我的皇兄，如今我不在朝堂，除了刺杀我，他还能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母妃已死，他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一旦他销声匿迹，就算想着力害他，只怕也无下手之处。当然，朝堂中有亲近他的大臣，但那人不是个糊涂人，必不会允许有人祸乱朝纲，哪怕是他亲生儿子也不会例外。
若他的兄弟们太过糊涂，触了那人逆鳞，只怕轮不到他出手复仇，就已先没了性命。
夏夷则垂下眼帘，这样自是省力，可也太无趣了些。
阿五仍是迟疑，夏夷则断然道：“他让你做的事，你尽管做，不必知会我。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与你联系。我予你的兽印可做三次千里传音，若事关当今圣上、太华山、定国公府、百草谷，且情状紧急，可告知于我。”
“是。”阿五垂首。
“还有什么要说的？” 夏夷则淡淡发问。
阿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夏夷则，“我不太清楚，但顾先生似乎对殿下身边那位绿衣姑娘十分在意。”
“顾青檀？果然是他。” 夏夷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又很快收敛表情，“多谢相告，我自会护好我的人。”
谈话已尽，阿五准备离开，夏夷则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这小刺客的年纪当真不大，身板细瘦，不知才十几岁。夏夷则看得摇头，他竟在利用一个小孩，想着想着又失笑，他自己的年纪，又比这小刺客大多少？
不过年岁尚轻又如何？他生在皇家，乃是天家之子，将来或成为天下之主，所经风浪远远超过普通人也是应当，一人若无德无能，又有何资格觊觎这锦绣江山，广袤天下？
夜色已沉，夏夷则缓缓自院中往回走，步履平静，心情似也静如止水。迈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微微叹气：“朋友可愿现身一见？藏头露尾，是小人所为。”
院中静谧一片，夏夷则静立原地，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一人从暗处闪出，在夏夷则身前半跪行礼，恭声道：“参见三殿下。”
“免礼。”夏夷则打量这人身上黑衣之上的暗青绣纹，“久闻暗侍大名，今日方有缘得见。敢问朋友姓名？”
黑衣人三十五六年纪，身材精壮，气质沉稳，闻言利落一抱拳：“属下江令，任暗侍首领，见过三殿下。”
“江侍卫不必多礼。”夏夷则神色平和温文，气度端然，言辞有礼，俨然是朝中那位以沉静从容著称的三殿下，“请问江侍卫今来是为何事？”
江令一垂头，“请殿下随属下至他处谈话。”
夏夷则看了一眼院中的小楼，而后平静点头，“请江侍卫引路。”
江令在前引路，他是暗侍，擅长隐匿，走起路来步伐稳而轻，几是落足无声。两人同行，夏夷则的脚步声在这暗夜中就显得颇为明显。他步子也不重，但一步步走得沉稳非常，带一分隐而不发的从容。两人行至客栈不远一处民居，江令径自走进，在其中一间内室里停下，点头：“殿下请坐，就是此处了。”
内室里布有一张茶案，茶案两侧有两把椅子。夏夷则坐下，江令坐在他对面坐定，叹道：“江令以前无缘得见殿下风姿，今见殿下气若凝渊，通身贵气，实乃名不虚传。”
“江侍卫过奖。” 夏夷则点头，“请问江侍卫有何要事？”
江令为夏夷则斟上茶，“殿下风姿如初，陛下若知，必定欣慰非常。”
夏夷则稍感诧异，挑眉：“父皇？”
江令点头，正色道：“陛下前日听闻殿下遇险，焦急万分，差属下前来查探情况。殿下无恙当真是万幸。” 他顿了顿，“陛下请殿下保重性命，行事小心，切勿中了宵小暗算。”
听得此言，夏夷则似是觉得荒谬，摇了摇头，敛容正色道：“多谢父皇关心，夷则不胜感激。”
江令点头，“我会转告陛下。另外，流月城事情已了，陛下望殿下尽快回朝。”
夏夷则把玩着桌上茶杯，似是想饮，可又放下了，听得此言，忽然发问：“此番行刺凶险，若我不幸殒命，父皇又当如何？”
江令神色纹丝不动，“陛下有令。江令绝不可放过胆敢谋害龙嗣的刺客。”
也就是说，只有刺客该死，而非幕后主使。夏夷则闻言点头，“我明白了，还请江侍卫代为通传。我近日并无回朝打算，不日将前往海外。还望父皇勿念。”
江令微微皱眉，“陛下愿殿下回朝。”
夏夷则淡淡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江侍卫可明白？”
“若殿下执意如此，江令也无力阻拦……” 江令眉头拧得更紧，注视夏夷则，忽道：“陛下对殿下期望很高。”
夏夷则点头，嘴角带着极淡的笑意，唯独目光似带了那么一分冷淡，“这我自是知道。”
他站起身来，“今日劳烦江侍卫了，夷则还有事务，就不多留了，改日再见。”
江令神色有些复杂，终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远行必有险阻，望殿下珍重。”
夏夷则终是淡笑起来，点头，“多谢江侍卫，请代我向父皇问好。”
夏夷则因身份原因，琐事繁多，见完江令，又在城中见了一些人，处理了一些事务，等他最终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是漆黑如墨，城中万籁俱寂。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他眉间终于现出了丁点疲倦之色，缓缓行至小楼二楼，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阿阮房中的灯已熄了，这丫头大概已是呼呼大睡了吧？夏夷则站在阿阮房门前，面上透出一点柔和笑意，正想回自己房间，想了想，却停住了，轻轻推开阿阮的房门。
阿阮果然在熟睡，一丝月华自窗外照进，照亮了她的面容。夏夷则静静端详她安详的睡眼，见她睡得沉，竟是对自己的存在一无所觉，不由摇头。这姑娘天真纯善，当真是毫无戒心，若无人护着，孤身飘零，以她容貌，只怕易遭不测……也罢，他自当护她一生一世，不，他会护她生生世世，绝不会让她历人世疾苦，让这污浊的尘世磨去她的本性……
夏夷则一面想，一面不自觉伸手替阿阮理她散乱的发丝。阿阮一头黑发浓密顺滑，柔滑如丝，非常漂亮，夏夷则看得有些出神，记忆里，母妃似乎也有这样一头漂亮至极的黑发……他回过神，不欲打扰阿阮沉睡，正想抽身离开，不想眼前忽然掠过一物，骤然间神色一变，紧盯着阿阮发间。
阿阮发间插着他今日赠予阿阮的碧玉簪，簪头本雕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现在看去，这花哪里是含苞待放，分明是盛放之态。夏夷则看着那漂亮的发簪，眼神一瞬间变得极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这住处，当真是人尽皆知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