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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四章:亦真亦假 ...

  •   仲秋,天高云淡,风送来凉爽,金风吹拂过的树叶都逐渐呈现出金黄色,发出瑟瑟的响声,继而脱落、飘零。
      望月宫内却仍是四季如春,风和日丽,云淡风清,莺飞草长,到处一片春意盎然,丝毫看不出半点秋色。
      阳光顺着窗线照入一间室内,明亮的光线足以让人看清里面的一切,简单且不失精致的摆设,一张古朴红木桌,几把太师椅,书柜上落着几个式样新颖的琉璃瓶,一盆盆栽,青翠嫩绿。
      一缕阳光斜射在印花红被上,一少女沉沉地睡在里面,一张明净透亮的俊俏瓜子脸暴露在外,虽不及凝翠的国色天姿,却也清秀可人,凝脂般雪润的肌肤隐隐可见。
      这时房门被人缓缓推开,自门外走进两位妇人,一位身着素衣,风韵犹存,手捧着佛球;另一位跟在她身后,态度卑敬。
      两人徐步来到床边,看着熟悉的容貌,宫主殷馨竹黯然神伤:「若她真是素娘就好了……」
      绣姑心中不忍,劝道:「宫主请节哀顺变,不要太忧伤了。」
      眨眨已是通红的双眸,殷馨竹哽咽道:「我知道。素娘死的不明不白,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杀了她,我定将他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当日收到少宫主的急讯,但当属下带人赶到时,她已身受重伤,命系一线,未来得及交待丝言片语便去了……这一年来,属下四处勘查,仍一无所获。属下无能,还望宫主重责。」对于这件事,绣姑一直深感愧疚。
      殷馨竹心痛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素娘做事从不交待,我素我行,嚣张跋扈,不听别人教诲;她会有今日,我这为娘也有责任,是我没有好好教她,对她太过宠溺所造成的。她已无父亲,若我再不多疼着她点,那她不是更可怜?」
      绣姑道:「宫主这也是心疼少宫主,天底下,哪有做有父母的不疼自己的儿女。」
      殷馨竹突地脸色骤然,怒道:「一切都是夏立候的错!是他,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若不是他,素娘更不会死。」
      每次只要一扯到夏立候,宫主殷馨竹的情绪都会变得十分激动,仇恨的心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只怕今生今世,永难抹去。
      绣姑知自己再怎么劝她也是不用,言语在仇恨面前实在是太单薄了;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他们只会伤透女人的心。
      殷馨竹转而问道:「她何时会醒?」
      绣姑禀道:「我点了她的穴,照时间算,应该差不多。」
      殷馨竹欺身近前,坐在床边,手抚上床上少女白里透红滑嫩的脸颊,轻轻叹息着:「她与素娘长得真像,又是姓殷,先前我曾误将她认为是素娘转世,真是讽刺。」
      绣姑附声道:「她的确长得很像少宫主,不止是五官,连眼神都像。」
      殷馨竹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是啊,笑起来更像了。」
      轻抚着她滑雪般的俏脸,殷馨竹的手微微轻抖,只觉女儿仿若又再度回到她身边。
      就在这时,殷沐灵自沉睡中慢慢醒来,缓缓地睁开双眸,眼前的影像有些模糊,睡了一天一夜,身子有些酸疼。
      眼前是一室陌生的人和物,殷沐灵试图用手敲醒还有些晕沉的神智。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是谁?」
      绣姑笑着说道:「少宫主,怎么宫主来了你也不叫娘啊。」
      「我娘?」陌生的称呼让殷沐灵陡然清醒,惊讶万端地看着眼前的妇人。
      「是啊。」绣姑凑近前。「你是我们望月宫的少宫主,她是我们望月宫的宫主,那她不是你娘又是谁。少宫主,还不快点叫娘。」
      「娘?」殷沐灵下意识地惊呼。对于这个称可谓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殷馨竹未料好她竟会这般乖巧叫她「娘」,她这声「娘」下去,殷馨竹顿时泪如雨下,来不及藏起对女儿思念之情,就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情绪十分激动。
      「乖、乖……素娘、娘的素娘……」
      仿佛,她看见了女儿回来,在叫她「娘」,素娘,她真正的女儿!
      「素娘?」她是谁,这位说是她娘亲的女人是在叫自己吗?可是她并不是叫素娘,她是殷沐灵,殷红的殷,沐浴的沐,灵巧的灵。
      宫主殷馨竹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转移话题道:「你饿了没有?娘吩咐厨房给你熬了点粥,要不要吃?」
      一听到吃,早已饿坏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弄得殷沐灵不好意思极了,只好陪笑道:「它正在向我抗议呢。」
      殷馨竹不以为意地轻笑,转身对绣姑说道:「你去厨房将我熬好的粥端来。」
      「是,宫主。」看着这幕「母慈女孝」的一幕,绣姑打从小里感到安慰,如果以后都是这样就好了,但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妄想,宫主是不可能会放弃复仇的。
      过不多时,去而复返的绣姑手里多了一碗直冒白烟,由珍珠粉沫所熬成的香粥。香味扑鼻,让人忍不住地想尝上一口。
      殷馨竹接过香粥,用匙子盛了一半匙,拿到唇边吹掉热气,这才送到殷沐灵的嘴边。殷沐灵显得吃惊,不止是她,就连绣姑也是一样。
      「你不是说饿了,还不快吃,还是这粥太烫了?」说完,便见殷馨竹又将匙子重新拿回唇边轻轻吹掉热气。
      殷沐灵心中复杂。眼前这位真情流露的妇人真是她的亲娘吗?她真的不知!如果是,为何她又找不到那份心存血亲的感觉。
      唯有一点,殷沐灵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所流露出来感情一点都不像假的。
      一匙一匙喝着她喂给自己的香粥,殷沐灵觉得这样很幸福,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亲娘,只要她是真心待自己好,那叫她一声「娘」又有何妨呢。
      打定主意后,殷沐灵想尝试着相信这个「娘」。
      吃饱后,打结的脑袋开始运转起来。
      「那个……娘,我怎么会在这里?」殷沐灵叫得有点别扭。
      「这里是少宫主的家,少宫主不在这,那该在哪。」绣姑掩嘴偷笑,说得自然,殷沐灵反倒被弄得更不好意思,急于解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影月山庄,我之前不是还在睡觉么,怎么一醒来就到这了,这里是哪里?」
      殷沐灵因为紧张,所以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真的认不出这是哪里?」喜色被阴霾所取代,殷馨竹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江湖传闻你已失去记忆,莫非这是真的?」
      犹豫了下,殷沐灵点了点头,额首道:「好像是这样,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哪吗?」
      殷馨竹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抚道:「这里是望月宫,也是你的家,不要怕,娘在这里。」
      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关心她了,殷沐灵心里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咽喉得有点难受。
      只听绣姑又道:「其实是宫主太想念少宫主了,所以才命属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将少宫主带回来见宫主;但少宫主做事一向依然故我,我行我素,属下怕请不动少宫主,空手而回又怕被宫主责罚,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少宫主见谅。」
      三个多月?她自从受重伤失去记忆到现在差不多也是半年多,难道这当中真有关联?
      殷沐灵摇摇头,表示不责怪,随即又问道:「那你知道打伤我的人是谁?」
      绣姑立即一脸愤怒,道:「属下也不知那人是谁,当初收到少宫主在苏州城外的信号弹,我立即派人赶去相助,但之后派出去的人却音讯全无,我也是在这时候与少宫主断了联系。后来找了很久,才知道少宫主在影月山庄。」
      殷沐灵又问道:「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去找我,要等到现在?」
      绣姑思及一会,方才回道:「夏影月虽是少宫主同父异母的姐姐,但少宫主打小就厌恶此人,这次她出面帮助少宫主逃过劫难,江湖已传遍了,少宫主又肯屈就尊驾,在那里住下,所以属下以为、以为……」
      殷沐灵灵眸巧转一圈,接道:「你以为我会趁机对付她?恩将仇报?」
      绣姑垂头不语,但脸上的神情却让殷沐灵肯定自己的话,她万万想不眼「毒娘子」竟是这种奸险之人。
      只是她的回答精妙毫无破绽,殷沐灵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不过,无情现在还在山庄内,不知道药解了没有,她就这样被带出来了,无情肯定担心了,还有小白和四丫头他们肯定都担心了,不成,她要回去才行。
      「娘,我想回去,可不可以?」这次殷沐灵叫得顺口多了。不管她是不是这女人的女儿,眼前还是先赶回去要紧。
      「你当真这么快就要回去?」殷馨竹眉头皱紧,神情不舍。「多呆几天吧。」
      殷沐灵乖巧地应下:「嗯,那我明天再走。」
      殷馨竹见留不住她,一脸失望,叹息道:「这次你回来,我愿想让你过几天代我去一个地方,但现在你又说明日便走,唉……」
      看她这样,殷沐灵反倒于心不忍。如果自己真是她的女儿,那老娘对她这么好,她一回来就说要走,还真成了不肖女了。
      「娘,有什么事先说出来嘛。」
      「你都要走了,还说什么。」殷馨竹语带丝丝埋怨。
      一旁的绣姑也上前附和道:「宫主,有事尽管吩咐,少宫主没空,还有属下呢。属下定当尽全力完成任务。」
      「你不成。」殷馨竹摇摇头,瞥及两人,少顷,方才语带双关说道:「我自小双母双亡,在我孩童时,曾落魄流浪到襄阳,当时饿晕在一座老宅前,幸好被一个好姐姐所救,她怜我身世可怜,接我到府中住下,她待我如亲妹妹般,在那里,我一住便住了三年……后来我娘的远房亲戚找到我,将我接走;过不了多久,她也嫁人了,从此我们便失散了。如果不是她,我想我也活不到今日,更不会有这日此等成就,只是……此等恩情,不知何时才能再报。」
      「那后来找到她了吗?」殷沐灵心里突然毛毛的,觉得不对劲。
      「最近刚刚找到,只是……」殷馨竹神情忧虑,站起身来,望向远方天际,见殷沐灵神情关注,尾随着她起身来至身旁,得意一笑,方才佯装悲苦,诉道:「在你出世不到满月,我遭那个负心人夏立候的谋害,受了一身重伤,武功几乎尽毁,从此落得一身残疾,终日病魔缠身,行不得远路……那位好姐姐现居住在杭州水月庵,可我却……唉!」
      果然,她就说嘛,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能不当个跑腿的么。
      「这里去杭州远吗?需要几天?」
      绣姑回道:「望月宫原是苏州城百里外,从这里去杭州,快马加鞭,一日左右。」
      「一天,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殷沐灵低喃,随即自告奋勇。「娘,我去吧。」
      「你?」殷馨竹看向她,轻轻抿眉。「原本我是这样打算,只是时至今日……我怕你应付不来。要不,让绣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娘你放心,我以前不也一个人行走江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没事的。」再说,她还要回影月山庄,再带着绣姑回去,万一又挑起什么争端就不太好了。姐姐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想想还是算了。
      殷馨竹思虑片刻,方才道:「这样吧,娘再让人你暗中助你。」
      「娘,不用了吧。」殷沐灵皱了皱眉,实在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同行。
      殷馨竹正色道:「不行,要是你不答应,娘不会让你去的,这是娘唯一的条件。」
      「可是……」尽管她这样说,殷沐灵实在还是很别扭。
      绣姑劝道:「少宫主你就答应吧,宫主这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见殷馨竹有点不高兴,殷沐灵只能硬着头发,不情愿地应下:「好吧。」
      「这才是娘的好女儿。」殷馨竹转怒为笑,又拉着她的手聊了一会。
      临走时,殷馨竹还不忘吩咐绣姑要好好照顾她,离别时的眼光有着母性的种种溺爱,以及深深的思念,但令殷沐灵不明白的则是她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忧伤。
      殷沐灵只觉得她的笑容很亲切,不知不觉中,心里似乎已认定她这个娘。
      翌日清晨,殷馨竹一大早就殷沐灵叫过来,亲授她一套越女剑法。不过一回头,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算了,其他日后再练,反正还有秘藉嘛。
      「娘,时间不早了,我收拾一下,一会就出发了。」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殷沐灵在心声嘀咕。
      「嗯,也好。」殷馨竹余光向绣姑示意了下,道:「你去我‘房里’,把一个白色小药瓶拿来。」
      绣姑犹豫了下,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小药瓶。
      接过去后,殷馨竹又将它递到殷沐灵的手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小瓶,认真嘱咐道:「这瓶是我们家秘制的丹药,由十多种稀有药材制炼而成的,如今你的武功已大不如前,内力不足,习练越女剑法之时,每日再配制这个混水喝一点,可助增内力。这小蓝瓶里面的是一些特制的珍珠粉,平日里你总在外奔波,睡前再服下这个,容易入眠,且保青春常驻。」说完,摸着她的脸颊,慈柔笑道:「你这孩子,从小就爱漂亮。」
      可以漂亮的?她当然收了。
      「谢谢娘。」殷沐灵也不脸红,就觉得这个「娘」对她还真不错。
      殷馨竹又拿了袋盘缠给她,细心道:「路上要小心,江湖人心险恶,要多提防提防。」
      「娘,你对我真好。」殷沐灵倚在她的怀中撒娇,心里已经有八、九成相信了。
      殷馨竹微笑道:「傻孩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久违的疼爱,让殷沐灵心中暖烘烘的。其实有个娘也不错。
      殷馨竹带着一帮宫女将殷沐灵送到山脚下,在悉心切语中,她背起包袱,拉着一骏马独自前往杭州。
      目送着她离去,绣姑心中忧柔参杂。如果没遇上她,小姑娘一定会活得更加快乐吧。一想到这,心里不由地浮起一丝愧疚。
      殷沐灵刚走不远,只听殷馨竹低声问道:「这两天我让你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可有收获?」
      绣姑回道:「看情形,她似乎已然相信了我们的话,没有起疑。」
      殷馨竹满意地点点头,额首道:「暂时先不要给她压力,免得惹她生疑。还有,你暗中跟着她,有突发状况,立即回报。杭州此行,只是试她一小试,若不为我所用,定当除此。」
      「是!」绣姑坚声应下,凝思少许,心有疑惑。「宫主……」
      殷馨竹睨及她一眼,扬扬手,示意她不用说,自原路回去,边走边说道:「你想问我为何让她服用‘勾魂三更’对吧?」
      绣姑点点头,捧道:「宫主英明。」
      回到望月宫内,经过石桥,看到桥下游来游去的金娃娃,殷馨竹顺手招来宫女,拿了些饲料,洒向池中,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她的武功根础不弱,虽有我独创的‘卧魇心法’得以相助,但她的内力实在太弱了,帮不了我什么大事。」
      绣姑又道:「可是‘勾魂三更’这种药太霸道了,它虽能提起人的内功,但是经常服用却会使服用者五脏六腑俱毁,毒也会逐日积蓄,沉湎在服者的体内,时间一到,便会反噬,到时即使华佗在世,也只怕束手无策。勾魂取魄,毒辣无比。」
      原来,她给殷沐灵的那小白色药瓶,虽是可增长功力的丹药,更是可夺人性命的毒魂,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
      殷馨竹不以为意地说道:「这点你放心,只要她乖乖顺从我,我自会给她足以控制‘勾魂三更’毒素的解药,这么好的棋子,我是不可能让她早早便死的。」
      绣姑道:「可是,尽管如此,那毒素还是会积压她的体内,日复一日,恐怕……」
      殷馨竹突地回头看她,眼眸微眯,精光暴射,厉声道:「你好像太过关心那个丫头了。」
      吓了一跳,绣姑连忙低头,躲避她锐利的眼神,连忙拱手请罪:「属下不敢。属下这不也担心宫主的复仇计划有变。」
      殷馨竹状似满意地点点头,拿手中所有的饲料洒向池中,看着池中的金娃娃,气定神闲地悠然说道:「还是它们好,没这么烦恼。叫人把它们捞起来,作为今晚的晚餐。」
      绣姑看及无辜的金娃娃一眼,附声道:「是,宫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霞光将殷馨竹的身影拉得身长,被人捞起的金娃娃像婴儿般在「哇、哇」声,向人哭诉,却无人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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