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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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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至妍已经穿戴好了,还没见芊玉过来,催请的丫头禀报说,芊玉又病了,至妍气得鼻子都歪了,什么笨丫头,装病不要装得这么连贯吧,不管了,这回白苓去告状就跟我没干系。
命人提了书箧,自顾自地往学堂里去。
中午下学回来的时候,见白苓气鼓鼓地站在廊下,一上来就说道:“小姐,你可得管管,那野丫头太没规矩了,哪有她这样做丫头的,小丫头都有样学样,那府里得成什么样啊。”
“你不是去告状了么,请夫人做主就是了。”
“夫人离得远,哪里知道那么多,被那野丫头蒙蔽了,倒说她不是那样偷奸耍滑的人,真的病了,还准了三天假休息,事实是怎样的,小姐最清楚了,小姐定要跟夫人说说。”
“什么,准了她三天假?那我呢,有没有也准我三天假?”至妍原本心不在焉,一听这话几乎跳起来了。
“那倒没听说,可是小姐要正正这个规矩啊……”
没等白苓说完,至妍一溜烟地跑了:“你等着,我去讨个公道来。”
至妍一路小跑,跑到夏夫人院里,大冬天里,也跑得一头是汗,满脸不开心。
夏夫人见了,无奈地摇摇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姑娘家走路行不动裙,你看看你,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丫头嬷嬷也不管着你。”
“娘,你给芊玉三天假休息?”
“是啊,今儿白苓来禀告说她病了,我看这孩子倒是个牢靠的丫头,让她好好休养吧,若不好再移到二门外去。”夏夫人说道。
“那我呢,也休息三天?”至妍满脸期待地看着夏夫人。
“为何?我听先生说你现在功课有松懈了。”
“我不管,我也要三天假,没有伴读丫头哪里学得进去,娘,你就依了我吧,三天,又不是三年。”至妍扯着夏夫人的袖子娇嗔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这丫头就是太没规矩,再多言我就让先生每天给你多加一个时辰念书。”夏夫人敛起容颜说道。
至妍赌气坐在椅子上,嘴上可以挂一个大油瓶。
眼珠子乱转,寻思着找什么理由说服夏夫人,还没想出折来,就看见桌上放了一个锦盒,随手掀开一看,是一块翠绿欲滴的葫芦状美玉,比平日见到的玉佩、坠子什么的要纯净得多。
顿时眼睛亮了亮,伸手便拿了过来,凉丝丝的,又很光洁,在手里来回摩挲了一番,很是舒服。
夏夫人见了立刻夺回玉坠,放回锦盒里,说道:“这个可不是玩意儿,你爹费了好些功夫才拿到的。”
“不就是个玉坠子么,要一车也容易,谁稀罕。”至妍不屑地说:“给我三天假,就不用给我那个玉坠子了。”
“谁说要给你那个玉坠子了,更没有三天假,你快些回房去,晚了你爹回来定要教训你。”
至妍眼疾手快,一手拿过那个锦盒跳开一步:“喏,如果不给我三天假,那这个玉坠子就归我了。”
“你这孩子,话不好好说,就伸手动脚的,快放下,若是掉地上摔碎了,你爹保管把你的骨头给拆了,快拿回来。”夏夫人喝道。
“那你是准了那三天假咯?”
夏夫人正色道:“你这个丫头性子自小就野,也没给你立个规矩,你倒越发上脸威胁起娘来了,我说不行就不行,由不得你想怎样就怎样。”说完也不搭理,转身进了内间。
至妍嘟着嘴满脸不高兴,伸手就将玉坠子揣怀里。
读书就是在受罪,没人陪着一起受罪更是受罪,至妍心中不忿。
刚才小丫头又说芊玉病者了,可是,可是昨天下午看她还是好好的,至妍推开小丫头,气势汹汹道:“本小姐我亲自去请,看她架子有多大,夫人准她三天假,本小姐还没准呢。”
白苓幸灾乐祸地跟了去看热闹,至妍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门:“芊玉你给我起来,本小姐都起来了,你还摆谱。”
芊玉略略一仰头,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至妍走上前去,一把掀开被子,伸手就去扯芊玉的胳膊,不扯还好,一碰到芊玉的手臂,顿觉得她体温确实高了些,再细看,见她脸颊通红,一双眼睛也没有了神采,确实像是生病之人。
至妍不好意思地掩上被子:“你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念书,下学了再来看你。”
下学去看芊玉,见她精神状态是有不济,却也不像病重的模样。若不是早晨一见定会认准她撒谎。
至妍疑惑地将手抵在她额头探了探,不解道:“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吃的哪家的药?
芊玉摇摇头:“并没有吃药,只是这病奇怪的很,每天凌晨会发烧,过了晌午就好了,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管她了。”
“还有这么个好病,既可以不用早起读书,又不耽搁下午玩耍,怎么我就没这种病呢。”至妍嘀咕道:“你也不能再病了,丫头生病要被移出二门的,是夫人开恩才留下你的,若三天不好,也要移出二门,所以你还是赶紧好起来吧。”
芊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是不想生病的,我也没办法。”
“叫小厮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定要瞧出病症来才好。”
“罢了罢了,快别这么着了,已经瞧过几个大夫了,都没瞧出什么来,倒被人说我狂三诈四的。”芊玉连忙阻止道。
“我说要请,谁敢多嘴。”至妍撇嘴说道。
芊玉怕旁人闲话,也怕夫人责其恃宠而骄,忙道:“小姐的好心我领了,只是左一个大夫右一个大夫瞧来瞧去也没意思,你纵请来了,我也不瞧。”
至妍也不相强便道:“那晚间我陪你一起睡吧,你病了也有人照应你。”
话虽是这样说,实则是想求证芊玉是真病还是装病,芊玉听了也只得点点头,料得今晚看不成书、运不成气了,默默地把书塞到枕头下。
一夜睡到天明,芊玉和至妍方起床,二人皆好端端的,至妍含笑看着芊玉:“果真是骗夫人的。”
芊玉连连摇头:“我没有骗人,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至妍哪里肯信,故意没好气地吆喝着芊玉穿衣服,芊玉平时并不做这些活,且身量也比芊玉瘦小些,做着颇有些费力,才穿好中衣,至妍便不耐烦地推开她:“笨手笨脚的,不要你穿了,叫白苓姐姐来。”
“等等,这个赏你了。”芊玉应了一声才要去,至妍一面说一面从脖子上扯下昨天“偷”来的那枚玉坠递给芊玉,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物件,平常也经常赏丫头的,口中犹抱怨道:“什么破玩意,一个晚上都捂不暖,凉死我了。”
芊玉接过略一看,便觉得这玉实在难得一见,触摸上去也确实凉丝丝的。还要细看,就听见至妍催促道:“你还不去叫白苓姐姐,想要冻死我啊。”
芊玉大抵是跟这块玉的气场很和,带着这块玉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天芊玉倒是没有再发烧,只是次日却不见至妍来念书了,连同白苓也不见了人影,四下寻找,才在夫人住的正房前瞧见白苓的身影,正直挺挺地跪在廊下,院里也跪了三四个平常服侍小姐的丫鬟们。
上前细问小姐的下落,就见白苓连连摆手道:“你趁早离了这里吧,夫人在审小姐呢,不看热闹不惹祸。”
芊玉不由得奇怪:“审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白苓压低声音说:“前儿老爷得了一枚上好的美玉,说是带着三伏天也生寒,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叫夫人收着,可昨儿小姐来了一趟玉就不见,先是疑心夫人房里的丫头们,叫管家娘子带人细细搜了一遍,没瞧见,这才叫了小姐来。”
芊玉下意识地摸摸胸口的那块玉,又疑惑,按理说小姐什么没见过,况且夫人如此宠溺,什么好东西也抵不过小姐的三言两语,不至于伸手去偷吧,再说了,若是偷了,必是喜爱至极,不会轻易送人的,更何况是赏下人。
芊玉咬咬嘴唇走到门口,透过门缝见小姐也跪在屋子里,倔强地看着夫人,夫人有些气急问道:“玉坠儿是不是你拿的,拿哪去了。”
至妍倒是嘴硬:“是我拿的。但不能告诉你拿哪去了。”
夏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居然做起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来,玉是小,品行是大,不交出来就罚你跪祠堂里三天三夜,再打二十手心,不然你真不知什么叫规矩了。”
“我不跪祠堂行不行啊,那里好黑,我就跪这里跪三天,不然多打几下也好。”至妍带着哭腔说道。
“你是该打,这双手既不拿针捻线,又不写字作画,干这小偷小摸的事倒称手,早就该打烂了。”夏夫人怒道:“白蔻,请先生拿戒尺来。”
先生早就在门外候命了,只等这一声令下,操起戒尺就走了进来,先告了声“小姐得罪”。
手起尺落,狠狠地落在至妍的手心上,扬起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
听得芊玉心一颤,丫头们都不敢出声,夏夫人也是头一次对至妍如此严厉,自己也心软了,但想到至妍也确实该管教了,也强忍着心疼不出声。
正要打第二下,芊玉连忙破门而入,跪在夏夫人面前掏出那块玉说道:“夫人说的可是这块玉?”
夏夫人接过一看,果然是那枚葫芦玉坠子,愠怒道:“莫不是小姐要你帮着收着?”
芊玉顿时语塞,她并不知道这块玉是至妍偷拿的,而且后果还这么严重,若是承认了就是从犯,若不承认,好像...不太仗义。
正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至妍一边哭一边说道:“不是的,她不知道,是我赏给她的。”
“你这姑娘,你比你爹还大手笔,这么贵重的玉就随便赏丫头了。”
“那我已经赏了,再要回来我做小姐的脸面往哪放啊,你还给芊玉,我让你打完就是了。”至妍一面哭一面伸手想夺回那枚玉坠子。
芊玉连忙将她拦腰抱住:“小姐,别傻了,我不要就是了,为这个挨打不值得的。”
“不要你管,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人贵有信......”
“恩,书倒是念了两句进去,人贵有信,连丫头都失信还能取信于谁呢,你是小姐主子,赏人的东西必不可收回,不过你这枚玉佩取之无道,该打!”夏夫人一面将玉递给芊玉一面示意先生继续。
芊玉望着夏夫人递过来的玉坠子怎么也不敢伸手去接,至妍赶紧伸过红肿的手接了过来,强塞给芊玉。
随即老老实实地伸出手掌放在案几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先生。
“等等。”芊玉鼓起勇气开口道:“这个玉坠子是因为赏了婢子,才连累小姐挨打,要打就打婢子好了。”
夏夫人道:“你原不知情,尚可饶恕,倘或共犯,必不轻饶的,这是至妍该有的教训,你不必多言。”
“小姐是主,主怜婢,婢护主,这是郭嬷嬷说的,小姐有错,又是因婢子而起,婢子愿意一同受罚。”芊玉低着头诚恳道。
夏夫人赞许地点点头,看着芊玉也将手并排和至妍一起放在案几上。
至妍瞪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真这么好心就替我挨打嘛,和我一起挨打算什么事,刚才那一下真是透过皮肉疼到骨头缝,还有十九下,打完估计也得残了,先生也不讲情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能轻点嘛。
一面想着,一面看见戒尺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只得闭眼咬牙硬受着。
不知道是因为有人陪着挨打疼也是各占一半,还是第二下驾轻就熟不怕了,这一下倒不如第一下那么疼了。
三下、四下、五下......手麻木了也不是那么疼了,倒是芊玉拧着眉头咬着嘴唇一脸痛苦的模样,刚想安慰她几句,却见芊玉放在案几上的手微微抬起,所以戒尺的力量大部分都落在芊玉的手心上,难怪不疼了。
至妍既感激又心疼,也微微抬高了手心。
二人你抬高一点我抬高一点,最后都离案几两三寸高了,夫人才开口道:“罢了,姑娘家不必男孩儿,教训一下就是,别打坏了。”
二人才缩回手,望着对方含泪而笑。
夏夫人见二人此状深感头疼,又叮嘱道:“此玉虽名贵,却属寒性,姑娘家还是少随时带着,好生收藏才是正经。”
芊玉连连点头,可也左耳进右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