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沉睡光影》离斯

3、Page Three.

　　黑子哲也今年二十二岁，虽然只是刚刚工作不久但私下里其实有很多粉丝团，下班后会在幼儿园附近的一家Ｍ记打零工，最喜欢那里的……

　　“您好，这里是您的香草奶昔和两份炸鸡排，可以的话请在收据单上签个字。”纸袋的边缘因用力过度有些发皱，迟迟不见对方伸手来拿。早已习惯这种被无视的现象发生，黑子又把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但依旧没得到理想中的回复。

　　他慢吞吞地将落在收据单上的视线向上挪了挪，眼前的女人头发极不服帖地四处张牙舞爪，一件长袖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过长的裤子被随意卷到膝盖上方，脚上还踏着一双毛茸茸的小鸡拖鞋。漆黑的瞳孔瞪得老大，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物种。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地板上，在这个静谧的瞬间显得格外响亮。女人脸上带着些慌乱，急忙弯下腰去将从手中滑落的东西拾起。黑子出于本能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心里却突然“嘎哒”顿了一下，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微颤抖。再看向这位顾客时，他稍稍退后，身体绷直头朝下腰弯成了９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失礼了，真是好久不见……阳黑桑。”

　　听到这个称呼后，青峰哲也明显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她对任何人都有办法糊弄过去，唯独眼前这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家伙，看到对方的瞬间她突然头脑一空，甚至想不到一丝借口。化作几年前正在冲动劲头上的青峰阳黑，肯定是二话不说就拽过对方，和他勾肩搭背去吃好吃的，顺便跟其说说这一年来的惊险经历。然而，时间过去了，各方面都成熟了的青峰哲也，根本没法容忍自己用那些骗小孩的伎俩来蒙骗黑子哲也。

　　她的……小弟。

　　周围的空气凝固起来，都陷入各自小剧场中的两人显得有些尴尬。黑子只觉得伸在空中的手臂都有些僵硬，而不愧是经历过特殊训练，青峰哲也在瞬间就将纸袋和收据单一同接过去。她熟练地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收件人那栏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字迹潦草又豪放。

　　青峰哲也。
　　AomineTetsuya。

　　“……哈哈！呐哲，你说这名字像不像青峰阳黑和黑子哲也的简称？”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自久远的时空。

　　那时候的自己还会因为这种略带恶性的玩笑而感到害羞，心里却是雀跃着的，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听到这句话会如此高兴，这种兴奋感是连黑子本人也从未体会到的……她曾给自己带来那么多新鲜的感受。

　　然而自己只是固执地仍称呼那人为“阳黑桑”，对方纠正了好多遍也不能阻止，但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去揉揉自己的头，语气同往常一样的懒散。“算了，只要哲高兴其实我也无所谓，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

　　这句话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她并没有告诉黑子，只是会在某些时刻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眼神溃散，似乎前往了另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世界。那时他方年幼，还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安慰对方……虽然现在，也不是太擅长。

　　但那，也只是“曾经”。

　　怕是连青峰哲也自己都记不起来，已经多久没有听过别人称呼她为「阳黑」了呢。才过完二十四岁的生日不久，却觉得以前的事情都快被忘得差不多了，难道她已经提前进入衰老期了吗……事实未免也太残忍呢。不过对于青峰哲也这个过一秒都觉得艰难无比的人来说，时间还真是卡的刚刚好。

　　把青春都挥霍得精光，从上学时代起一直是班里的重点监护对象，打架抽烟收保护费样样都干过，连校里的老师见到她都要绕着走。青峰哲也偏科偏得极其厉害，但始终有几门科目一直在年纪保持着极为靠前的排名。再加上那女人里里外外的打点，若不是这样，怕是早就被‘帝光’这个以严谨校风而出名的学校踢出去了吧。

　　“……青峰阳黑，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这句话她听了好些年耳朵都产生抗体有免疫力了。不过如果班主任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什么样的工作，会不会吃惊到眼珠从眼眶里咕噜噜掉出来？哈，无眼人加上塌鼻子！去应聘装鬼那些人一定抢着争这个老家伙！

　　噢对，她现在已经不叫“青峰阳黑”了。关于这个名字，也算是她的黑历史之一。

　　阳黑。
　　拆开来写就是「太阳黑子」。

　　父母都是天文学家，大概是基因遗传的好，所以青峰哲也从小时候开始就对那些星象之类的特别感兴趣，平时破烂不堪的记忆力只有在关注这些时较为发达。

　　“……当太阳上有大群黑子出现的时候，会出现磁暴现象使指南针会乱抖动，不能正确地指示方向；平时很善于识别方向的信鸽会迷路；无线电通讯也会受到严重阻碍，甚至会突然中断一段时间，这些反常现象将会对飞机、轮船和人造卫星的安全航行、还有电视传真等等方面造成很大的威胁，甚至会引起地球上气候的变化……”

　　虽然是群聚在一块，但一旦出现却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弄不清父母为自己起这个名字的初衷是什么，不过她猜想，估计也与这个八九不离十了。可惜，她自打出生以来，就注定是个和别人玩不到一块的怪小孩。

　　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为了一个一点也不有趣的布娃娃争夺半天，幼时的青峰不过是扒开两个互相抓头发挠脸蛋的女孩想一看究竟，却被误指控为是打架的元凶，被母亲罚了两天不准吃饭，脸上还挂了彩。

　　可青峰自小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两天一过猛扒了几碗饭之后，她就气势汹汹地找到在公园沙地上堆城堡的两个小孩。一脚把城堡踹散，连踢带扯地将那俩家伙狠狠揍了一顿。事后还凶着脸警告女孩们，谁敢说出去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句话威力着实大，两小孩一直到对方搬走前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她找上前来报复。不过青峰是个极好忘事的家伙，当天说过的睡一觉隔天起来就忘得光光，她心里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住在隔壁的胞胎姐妹见到自己就跟见到什么野兽豺狼似的，为此还郁闷了一阵。

　　从此以后她的交友圈就变得十分狭小，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不过，怪小孩也有怪小孩的世界。
　　比起群聚，她还是更喜欢独来独往的自由感。当然，拖个小尾巴的感觉也不错。

　　青峰哲也托着下巴，视线一直落在忙于收拾地面上各种杂物的黑子身上。对方还穿着类似于制服一样的大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直直拉到尽头，完全是一个好孩子模式的典范……怎么就会想着跟她这个大恶人党混起来了呢。

　　脑子里打了好几个结，对这种思考类的问题完全苦手的女人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于是本就杂乱不堪的黑发更是揉成一团，等会梳起来肯定很痛啊……

　　她踌躇了半天，手里一直把玩着那个小鸡挂坠，盯着Ｍ记工作服背后的印刷体缓缓开口道，口气里带着几丝犹豫。

　　“呐，我说……哲，以后没事就来这坐坐吧。我打算，长期住下来了。”

　　正准备拾起地上最后一件衣服的黑子哲也顿了一下，伸在空中的手一时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摆放，活动了一阵才将其捞起。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目光却一直保持着开始找不到焦距的状态。

　　指关节因用力过度有些泛白，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对方。然而嘴角却突然上扬，背对着青峰哲也的身体微微侧过来，头上的呆毛随着摆动一跳一跳的。

　　“以后，还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