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泪观音》千雪爱

7、明月何时照我还

　　“一切都会好的。”镜罔在旁，柔声地劝慰着。“若是有镜罔能够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呢。” 白曜抬起头来，眼眶已经有些微微潮红。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去完全信任这个善良女孩的冲动，唯恐因自己的莽撞而再次祸及到亲族。 “多谢，在下只是想要寻找一个人而已，没有关系的……”镜罔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有些顽皮地说：“你一定能找到的！”她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能够找到他的兄长，那么，一直以来，困扰着她一筹莫展的难题就能够迎刃而解。

　　镜罔从袖中取出一根洁白细小，似乎是骨质的笛子，微启樱唇，吹出的声音尖锐刺耳，音调极高，划破了空气中的寂静，不绝的余音，久久地回旋在上空。只见她抬高手臂，衣袖顺势下滑，露出了皓腕玉臂。只是静静举起着。白曜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个类似护腕充满装饰的古铜色金属饰物，与书中曾提到的鹰架很是相似，自己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实物。不一会天际出现一只白首白尾，身体矫健黑亮的雄鹰，盘旋几圈后，骤然落于金属饰物上，收拢起巨大的双翅，踏在鹰架上的金黄色巨爪上有着极锋利的爪甲。它正目不转睛地死盯着他，尖锐弯曲的喙，比同类的也明显更大一些。凶猛剽悍的桀骜生灵与架起它的温柔女孩极不成协调，但架起这只巨大的雕，似乎对女孩来说也并非费力之事。

　　“它叫玄羽，是我从小养大的信雕……”她缓缓落下手臂，玄羽会意地飞落到一旁的雪地上。镜罔解下鹰架，轻声道：“公子妖力恢复尚需时日，怎奈在下着实有要事在身，恕难相陪。且将玄羽留下，好与公子做个照应，也许还能帮公子些小忙。”白曜任由她将鹰架扣在左手腕上，“玄羽可以听懂话语，若有危险它自会给在下传信。公子也许慢慢会喜欢它的，呵呵……”

　　“来试一试！”镜罔抬起白曜的手臂，玄羽立刻拍打着双翅窜了上来。白曜注意到，这家伙的目光也变得柔和温驯多了。臂上的玄羽自然是有些重量的，不过倒也并没有重到难为妖力初复的他。 “镜罔小姐……承蒙错爱……在下无以为报！但凡日后有在下能够效劳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曜很认真地许诺。他很意外，除了已经故去很久的父皇母后，竟还会有人肯对他这么体贴关心。即使是璎珞，恐怕也未必会细心至此，难为她只是个路过之人。这样的温暖，他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无须挂心，既是有缘相遇，互相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镜罔回答。白曜不禁有些陷入女孩眉眼间的温柔，恍惚间竟觉得她身上有几分璎珞的影子……之后的告别种种，白曜已经完全心不在焉的应付了，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吧。白曜盼望着她快些离开，却也舍不得。

　　目送着镜罔消失在天际，白曜收神，手臂都有些酸麻了：“小胖子……” 玄羽显然不满他的嘟囔，抬起一只爪子，重重踏了一下鹰架。“去吧！”一扬手，玄羽即刻潇洒地振翅高飞，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白曜摇摇头：也不知道哥哥和杀杀它们现在在哪里……还是先找个地方养好伤，用灵力感应便可找到哥哥，白曜索性行至一处繁华温暖的乡村附近的山峦。

　　山下阴雨绵绵多日后，终于立秋了，夏日的炎炎被雨水酣畅淋漓地扑灭，不留一丝痕迹。

　　天朗气清，秋高气爽，令人心定神宁。秋日，裹挟着收获和幻灭的神秘金色扑面而来。

　　落日熔金，缓缓落于紫气弥漫的山间，有幸得见白鹤排云，生命的壮阔令人油然而生出振翅碧霄的豪情万丈。

　　心灵第一次对书中秋日的肃杀有了彻底的改观。

　　他只是在诗句中，多见了文人骚客伤春悲秋。如今亲身体会，却觉得另一番滋味。为枝头一簇渐渐枯黄的叶子而有所心伤，静静守候着那一丛丛花树，芽，黄，翠，繁，苍，凋，枯，春赏青，夏赏叶，秋赏果实，冬赏雪。一片片叶，凋零在冰冷秋风中，如同来不及将一叶叶的记忆拾起一般，徒劳地看着它们被风残酷地抢走扯碎。化为碎片，没入泥土，终于它们载着所有曾经岁月里的喜、怒、哀、乐，进入生命的轮回，很神圣很美好。

　　云淡水悠，碧水香树，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一竿风荷，仿佛进了一副烟雨朦胧的画卷。云萦山腰，湿意欲染，时有早行人，远观犹似隐逸仙人。荡桨溯洄而下，绿水绕田，零星几处人家，黑瓦白墙，水墨画一般素雅。远处村落里袅袅炊烟，木叶萧萧，如金蝶漫天翩跹旋舞。人们把枯叶堆成一个个小堆，资以取火，这便是孩子们游戏的天堂，她们笑着跳着，捧起满满一捧叶子，用尽全力洒向对方。累了便躺在叶子上睡一觉，梦里也铺满了灿烂的金色……

　　白曜很喜欢这种温存的氛围。他想，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他和璎珞现在应该已经也有了自己的家，一个或两个孩子。男孩若如他强大，女孩会像璎珞一样美丽，多好……

　　当夜，下了一场凄清的秋雨，白曜像小孩子一样贪婪的伸手去接水晶般落下的雨滴。

　　清风以雨滴为墨，想在大地上绘出一幅来自天国的神秘丹青，一笔一画，清冷孤绝，最终，又有谁能读得懂，解的开......

　　留在掌上几缕残迹，像是未干的泪痕......

　　或许，雨是云的泪，还是云的破碎的心......若能收集每一滴水，不知道能不能拼凑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呢？

　　每一滴落雨，都在水洼中，指点着一个个稍纵即逝的圆满涟漪。这是云漂泊一生的归宿，还是一个短暂的停歇呢。

　　土地上沁润了一天的雨露，浥去薄尘，地上簇簇青色显得越发柔嫩纤弱。一滴晶莹的水珠足以压弯绿腰。

　　几株花树却不知为何，如若被大意打湿的画幅一般，褪尽丹青，只留一张迷茫模糊的白宣。可是雨下的过久，竟将嫣红姹紫一并冲刷去了？还是水滴留恋花瓣娇艳，便将胭脂也悄悄偷走。于是，朦朦胧胧，只残存了一丝粉红的韵味而已了。

　　蓦然回首时，才觉悟流年暗中偷换，又是一度清秋节......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今夕何夕，便纵有千般风情，更与何人说？雨滴默默沁入土地，汇成涓涓清澈溪流，再注入月明的大海，云起于斯，便得以再度新生。轮回，如此神奇美妙，给人留下无尽的希望和遐想。

　　璎珞，等一切了结后，我就回东海永远地陪着你，一起看明月出潮，晚霞漫天，等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