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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错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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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走多了,总会见到鬼,但事实上,我难得想走一次夜路,却遇到了下人的鬼。
在全敏制定的地方,我守株待兔,想了一个有一个会面的时候可能发生的情况,在心里演戏了一遍又一遍的谈话,不能太过殷情,也不能太过冷淡,想要直接开门见山但又怕这样做无法投其所好反而适得其反。
紧张带给我的烦躁,让我连这越来越冷的温度都没有什么感觉,距离四阿哥到这儿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我得加紧时间,真是的,又不是要去告白,紧张个什么劲儿啊,但是要见的是传说中的雍正,虽然以前在敏妃那儿也见过,但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连话都没有说过。别紧张,传说中的康熙大帝还怕鬼神呢,连康熙都鄙视过,做什么还要怕是小孩子的雍正啊?没准儿人家就一个普通小屁孩!
但是,如果他真的只是个普通小孩子,我做什么要找他?
啊!!!在心里呐喊,我烦闷的靠着墙角,用手敲着自己的头,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砸跑,都怨全敏,说什么也不肯陪我来,还借口说帮我去盯着师傅!那个临阵脱逃的家伙!!
鬼之所以可怕,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叫你惊慌失措。
“谁在哪里?”不是吓问,而是浅浅的淡淡的却难以忽视的冰冷的陈述,像是没了下文,但是那晃动的叶荫却像是在告诉我危险正在靠近。
条件反射的想要尖叫,但是坚守宫中不得喧哗的规矩已经根深蒂固,几乎是在声音就要出口的同时,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向声音传来的那片浓密阴影。是四阿哥?隐约瞧着却不像。
走动带起的悉索声音,在这个时候份外明显,而我就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越来越分明的身影,却在对上对方那双冰冷的眸,迅速的跪在地上,恭敬的行礼,借由低头掩饰自己不平静的神情,“不知尊驾在此,奴婢失礼,求尊驾恕罪。”
到底是谁啊?混蛋,全敏给的消息不对吗?
这个时候,被我埋怨的全敏,面对着守在他屋里的师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师傅,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你说呢,”对方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倒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样子,“不过三年,你和玲珑,够出息了。”
明明没有用什么特别激烈的语气,但是这话听在全敏耳朵里却像是平地惊雷一样,吓得他直接跪地来了个五体投地,“师傅,是我自作聪明了。”
听着稍微停顿,复开口,“你不是自作聪明,是涉世未深。”放下茶杯,他踱步过来,走到自己的徒弟跟前儿,“有胆儿没心儿就是你这样,想做大事却少智谋。得了消息就忙不迭的送去,你倒是不怕有假?”
一听到自己的师傅质疑自己的消息来源,全敏辩驳,“给我消息都是可信的人,且我打探的时候也甚为隐晦。”说完之后,对上师傅愈加不满的眼神,全敏就差没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回嘴。
“即便给信儿的人可靠有怎么了?即便你以往的消息各个准确了,也难保这次没个万一,既然要做大事,万一就要不得。”他习惯性的用食指抚着自己的眉尾,掩饰着自己眼里的担忧。
全敏听完的第一反应是就是担心,师傅必是得了什么风声才会如此,但他又不敢随意询问,看师傅的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开口,“师傅,若是现在去,兴许还无事?”这样说,不是安慰自己,只是想要知道师傅会不会出手帮助,若是师傅出马,总胜过自己。
“全敏,你可是下定主意要跟着四阿哥?”但是他却答非所问,全然不顾自己弟子的着急,“最开始就投诚的,可能是功臣,亦可能是弃子,明哲保身才是怕死的奴才该做的。”
“师傅,”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师傅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说这些话,但是他还是认真的回答,师傅这样做必是有把握玲珑暂时不会有事,这样一想,他便有心思在回答上,他并不想凭着一开始的效忠从四阿哥那里获取什么,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牵涉其中,只愿当个安分无知的奴才。但是,“我要跟的人是玲珑。”
“既然要跟着她,便不要求我出手。”说这话的时候,他是背对着自己的弟子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但是放在前襟握紧的手却很少见。
“师傅,您放得下玲珑吗?”他不相信这个人会坐视不理,“宠了三年的人,您当真不在意?”
听到这话,他难得的笑了,他是很少笑的,因为他的笑总叫人觉得危险,凉薄,“宠了三年,也够了。比起玲珑,我倒是更看中你些,可惜……”话说到一半,他反而不开口了。
没有理会自己徒弟的反映,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冷漠,和屋内依旧跪着的人背道而驰,但是两人眼里的东西却又是那样的相似。
锁上了全敏的门,他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身影是一样的笔直但是手却不由自主的揉着太阳穴,微闭着眼,像是累极般小憩,随后又疾步离去,眼里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亮的惊人。
那人越走越近,最后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止步,我瞧着他脚上暗色的锦鞋,料子极好,且其上的花纹绣工也是上佳,定是宫中绣娘的手艺,那么这个人也必定是宫中的人,加之他的声音听起来尚显稚嫩,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也也不是那么难猜了,但是正因为猜中了,我才更加不敢放松。
他,是个不能招惹的主,但是我却招惹了,他,亦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你叫什么?”听到他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的话,我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个时候唯有慌乱最是无用。“回尊驾的话,奴婢玲珑,在乾西四所当差。”
“乾西四所?”他话里难得的带着笑意,却是叫人棘手的嗤笑,“我没记错的话,乾西四所离这儿可不近,可以告诉我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吗?”
“奴婢只是夜间难眠,出来走走。”我故作慌乱的回答道,“冒犯尊下,奴婢知罪,求尊下绕过奴婢。”
“出来走走?”他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说辞,“我知道你,玲珑。”
诶?他的回答教我惊讶,我可不记得自己曾今与这位主子有过什么交情但是,这个时候即便我心里再吃惊,也只能静观其变。
“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是延禧宫,你怕是要去瞧瞧你的旧主吧,胆大的奴婢。”说这话的时候,他俯下身来看我,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耳边他的呼吸,竟比这冬日夜里的空气还要冷,只叫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真想回他一句你想多了,但是我没那胆量,再者,他这样子误会至少不会想到我有意在这里等四阿哥了,干脆将计就计好了,“奴婢知错了,”我像是被吓到一样,忙俯身贴地,要不是怕装的太过,我估计还要瑟瑟发抖一下,“奴婢知道私闯延禧宫是打过,但求尊驾看在奴婢只是初犯且没有铸成打错的份上,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饶了你?”他像是在思考一般笑着重复我的话,但是那悠闲的样子明显就是再钓我的胃口,许是见我一直保持那副五体投地的样子,看不清我的神色,他有些扫兴,“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饶了你,我会有什么好处呢?”
这话说的真是……你一个小爷,还会想着从我这个丫鬟身上捞好处,该不会是要我以身相许吗?别吧,还未成年想着些有的没有的太猥琐了,就算你是五官端正的正太也没办法例外的。
“抬起头来,”他忽然正色,“记着是谁放你一条活路的。”
好吧,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我直视着他,面上带着伪装的胆怯和不知真假的感激,借机打量着他,知道发现他眼里的不满之后,慌忙低头,死小孩,不就是多看了你几眼吗?至于动怒吗?“奴婢,谢九阿哥宽恕之恩。”如若我这个时候抬头,就会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和惊艳。
“真是个相当美丽的奴婢,”谢谢您的夸奖,但是说实话,这样的赞美教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欠我一条命,”他略显轻佻的挑起我的下巴,脸一点点的贴近,直至十分暧昧的距离,说话的时候带着冷意的呼吸直接喷洒到我脸上,刺激着我,我几乎是竭尽力忍耐才叫自己没有露出嫌弃不适的表情,但是抱歉,实在装不出羞涩的表情,只能用惊恐代替,瞧,有些人就是不能适应那些暧昧的动作的,“记住,玲珑。”
“奴婢,……”我想要乖乖的回答的来着,但是又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带着口水的热气送到人家脸色,只能小声的,犹豫的说着,也许是旁人见不了我这么幸苦的回答,抢先在我说完前开口了,“九弟,这么晚了,你怎在此?”
本来,听到这个声音我该高兴的,这预示着我不用再一个人面对这难缠的九阿哥,但是当我看到来人面上明显的不满还有皱着的眉头的时候,我的小心肝控制不住的颤了又颤,这都什么和什么的,我今天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所谓狗屎运,其实也是一种好运,但是这好运来的叫人有些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