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与恋人代理》银月源

18、第十七章

　　十七有关生存意义的讨论
　　叶齐劈手从小佳耳朵上夺过耳机，长长的白线扯出一只MP4。
　　小佳诧异地抬起头看他。
　　“谁准你听这个的？”
　　“MR.CHILDREN的，不可以听吗？”
　　“不是谁的歌的问题。”
　　“那……”
　　“音量关小一点！耳朵不要了？”
　　“哦……”
　　叶齐把音量从24调整至14，耳机塞回她耳朵里。
　　“这谁给你的？”西园寺蹲在床边用胶布固定手背上的针头。
　　“班长。”
　　“怕你无聊吗？那小子倒挺关心你的。”
　　“有问题吗？”
　　“田医生好像很吃醋呢。”
　　“是吗？”
　　“你最好安抚他一下，昨天他无缘无故把自己反锁在实验室整整三个小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什么意思？”
　　“说不定他在研究什么致人死命而不察的药，准备趁人不备的时候用在你身上。”
　　“理由？”
　　“因爱生恨呀。”
　　小佳夸张地点点头：“哎呀，真的可能呀，太有可能了！”
　　叶齐站在旁边托着病历附和着干笑了几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小佳突然就什么也不想管了，栽进枕头里闭上眼睛欣赏音乐。
　　叶齐朝西园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话。小佳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压根没注意到，而且在十五分钟后进入了梦乡。
　　田医生轻轻地推门而入，看见熟睡的某只，以旁人难以觉察的幅度皱了皱眉，接着大手笔地扶了扶眼镜。
　　小佳近几日异常嗜睡，早起的习惯都抛到爪哇国去了。就算是大白天，也经常听着震天响的摇滚去见周公。（够酷。）
　　田医生的职业嗅觉告诉他：情况不妙。
　　而那些大型复杂医疗器械上又查不出问题。十分郁闷。
　　纤细洁白的手指偷偷攀上小佳的眉骨，滑到眼角，变本加厉一路向下。这孩子比刚见到时更纤细了，下巴都尖了出来。若不是两腮碎碎的短发遮掩，准瘦得人心疼。
　　田曦桐爪子放在小佳漂亮得小公主似的粉色唇瓣上，轻轻摩挲着，摩挲摩挲就忍不住底下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结果小佳一下睁开了眼睛，气氛顿时僵住。
　　小佳猛地跳起，一个燕回闪反手制住他：“竟敢偷袭我啊田医生？活腻了？”
　　“原来装睡啊？”田医生调笑到。
　　“有你这样的家伙存在，谁敢真睡啊？”
　　“难道你这几天都在装睡？”
　　“我累不累啊我装睡？”小佳放开他躺回去：“打了那个透明药水之后很容易睡着，不过睡不深，有一点响动就醒了。”
　　“透明药水……”
　　“嗯。可能有催眠作用吧。”
　　田医生低头陷入沉思，一副哲人表情。
　　“怎么了？”小佳的手臂突然攀上他的脖子，额头顶着对方的额头问道。
　　“不要打扰我思考问题。”田医生伸手挡开，继续沉思。
　　“别想了，可能是叶医生他们又在试验什么吧。”
　　“那两家伙，干什么都瞒着我……”
　　“他们也是好心啊，不必非要把你拉进良知的漩涡。”
　　“听你的语气好像在抨击他们啊……”
　　“BINGO！”小佳眼角一弯：“田医生你是个好医生，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哦～”
　　“说得真轻松……”田医生叹息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加害于你？”
　　“嗯？”小佳直起背，眨了眨眼睛。
　　“医学上的东西你不懂，所以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被卖了还帮人贩子数钱。”
　　“？”
　　“自己被当成实验对象，就认命？”
　　“那能怎么办？”
　　田医生平复了一下呼吸：“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
　　“等死。”
　　“……”
　　“骗你的。”
　　“……”
　　“田医生啊……”小佳再次躺回被子里，摆出一副哲人相：“住院这几天，我在努力思考生存的意义啊……”
　　“思考出结果了吗？”
　　“当然。”
　　“是什么？”
　　“你想知道吗？”
　　“想。”
　　“我就不告诉你。”
　　田医生本着不跟小孩子计较的原则，摇摇头坐回书桌前去了。
　　其实生存的意义他曾不止一次地思考过，动用了唯物主义的人生观和历史观，得出的结果只是让自己想嘲笑而已。
　　她也不想说出来让别人嘲笑。
　　她惠佳露，智慧与美丽的代名词，在旁人眼里是天才，在崇拜者眼里是女神一般的存在。然而她的命运一半交于医生，一半交于死神，自己终究没掌握半分。
　　有什么办法呢？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且一直都无能为力。
　　小佳再次睡了过去。田医生坐在书桌前心虚地望着她，总感觉这家伙睡得死气沉沉好像这一觉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似的。

　　傍晚时分，叶齐和西园寺来给小佳打葡萄糖蛋白。
　　小佳躺在床上睁着大眼，觉得吃东西的概念已经离自己很远。
　　这算什么破疗法啊，折腾人不说，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
　　打针什么的，完全可以交给护士办。还两个人亲自上阵，只有一个原因——心虚。
　　“我说啊……”小佳突然幽幽开口：“你们两个好歹收敛一下啊……”
　　果不其然，正往她手背上扎针的西园寺手抖了一下，扎偏了。
　　“什……什么意思？”叶齐慌忙打探究竟。
　　“这实验还有完没完？我想喝苹果汁啊～”
　　“不可以。”西园寺定了定神，猛地把针头捅进血管，疼得小佳一咬牙。
　　“你不想要命了？果汁里都有防腐剂的。”叶齐在一旁补充。
　　“听医生的话，死不了的。”西园寺也帮腔。
　　“唉……”小佳皱皱眉：“不能吃饭……真是闻所未闻……”
　　“你这种病闻所有闻吗？”
　　“未。”
　　“那就是了。”
　　叶齐想了想，补充道：“虽然有点耸人听闻，但这从原理上是讲得通的，所以小佳，不要怀疑我们好吗？”
　　“……嗯。”小佳终于还是点头。
　　怀疑能有什么用？我一病猫，不像你们那么强势。
　　就算提出异议，大不了就是再换一批主治医师，又得从头受罪，何必呢？
　　于是还是什么都不想管地栽进枕头里闭上眼睛。
　　“又睡过去了。”这是叶齐的声音。
　　“这几天的药副作用挺大啊？”西园寺的声音。
　　“田曦桐有没有怀疑？”
　　“他一直闷闷的，什么也不说。”
　　“算了，量他也研究不出来什么。”
　　“对了，你上次提到的换血，他的实验出来了，不行。”
　　“不行吗？”
　　“50.12％。不过……也只是理论上的状态模拟，真正做了……也说不准。”
　　“也是……就多那么0.12……”
　　“我跟他商量过，那家伙坚决反对。”
　　“看不出来他挺护短的。”
　　“不过……这个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要试。”
　　“这我明白。”
　　“透析机能不能再改进？”
　　“理论上可以……不过……都是在实施的时候遇到问题。”
　　“研究院那边呢？”
　　“还在分析……太复杂了……”叶齐轻轻叹了口气，听声音像是在揉太阳穴。
　　“我们现在啊……真成了罪人了……”西园寺调笑道。
　　“是啊……治疗又没进展，小佳也排斥我们……”叶齐好像很累，伸手抱住了什么。
　　“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西园寺好像伸手扶住什么。
　　“我们牺牲掉的病人还少吗？会下地狱的啊……英太……”叶齐的声音好像埋进什么布料里面。
　　“医学上面没有牺牲，哪来的进步？”西园寺难得流露出温柔安慰的语气。
　　“你比我坚强……”
　　“你也不差……”
　　“我一点也不坚强……小央的事情……我都要崩溃了……”
　　“你不希望翻案吗？”
　　“……我不想看着他坐牢……那是我亲弟弟啊……”
　　“我知道……”
　　“可是……他害死的是爸爸……”
　　“我知道……”
　　“小央现在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我知道……”
　　“好累……”
　　“我知道……”
　　“葳葳要跟我离婚……”
　　“……是吗？”
　　叶齐再没说话，改为小声啜泣起来。
　　“要不要坐下说？”西园寺体贴地问。
　　“不用……”带点哭腔的声音：“抱着我，英太……”
　　西园寺用力收紧手臂的声音。
　　……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活着真的没什么意义……”哭腔依旧。
　　“生存的意义吗？”
　　“活得太懦弱……又失败……总是跟你撒娇……”
　　“我又没嫌你。”
　　“拼命努力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
　　“你只是太重原则了，小齐。”
　　“所以我怎么努力也思考不出生存的真正意义……”
　　“我又何尝不是？”
　　“呵呵……”叶齐苦笑出声，听得人黯然神伤起来。
　　……
　　“傻瓜。”西园寺的动作大概是抚摸着某人的背：“生存这玩意，是既然生存下来了就没有再讨论的意义的。”
　　喔，好拗口的句子。小佳在心里划分了一下主系表，赞同。
　　小佳的感情天平不由得在叶齐那头加了个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