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有关的记忆》肖婧

49、一封没有发出的信

　　暑假面授的这半个多月，是几年来杨萱最平静的一段时间。感觉被幸福无声地陪伴着。白天上课，晚上，毕业留校的同学晓严陪她聊天、散步。还有时到老师家串门。原来在学校时，杨萱和晓严接触不是很多。因为她是学校老师的孩子，平时不住校，住在家里，所以失去了好多和同学们交流的机会。毕业后，她分到了学校的附属中学教书。这次杨萱回来只有这一个同学在学校等她。彼此感觉非常亲切。正好晓严也放暑假，这20天的相处，两个人聊了许多原来没有机会说起的话题，对彼此感觉更亲近了。当年外语系另一个班也有两个同学在市里上班，期间，几个人聚在一起，邀请老师出去吃了几次饭，杨萱原来从未和他们有过交流，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一声同学和老师的呼唤，让她感觉异常亲切和感动，这似乎是没有想到的幸福。
　　原来想到的幸福呢？没有来到。虽然杨萱很清楚自己回来的初衷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当她真的回来以后，她发现自己怯懦了，她没有信心去做自己本来期望的事。一天天过去了，她也在不断的焦躁和沮丧中徘徊不定。时间已过大半，这天晚上，杨萱决定给他打电话。在电话旁磨蹭了半天，她没有勇气拿起听筒。有意义吗？打这个电话为了什么？这么远跑来为了什么？杨萱没办法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许，这次回来，自己真的只是想回来看看，看什么？当然希望有他，即使没有，至少感觉他就在附近，没有走远。如今的杨萱已经不是那个冬天回归的她，虽然，有时冲动得想不顾一切，但是她知道，那会让自己很受伤很难看。纠结半天，最终没打。
　　直到临走前的一周，她觉的，普通的同学还可以这样热情地相聚，他们是不是比同学更近点？但是她忘了，近的这一点是多么得多余。接电话的是他父亲，那个瞬间让她有点紧张，似乎回到了遥远的那个傍晚。当他询问她是谁时，杨萱硬是没敢报上姓名，因为他已经回答杨萱，于越去他女朋友那了。她无话可说。
　　最终，在她离开前3天，她还是接通了他的电话，寥寥数语，杨萱突然想挂了，然后就道别，挂了。
　　一路的火车那么漫长，足以让她重新回忆起所有青春的细节。在回到家的又一个清秋里，杨萱写给于越最后一封信，一封未发出的信，然后，她的生活改变了。
　　于越，
　　你好吗？很久以来没有这样独自走在静夜的细雨里，让一颗很疲惫的心悠然漫游。没有这样了，很久。满怀盈荡着浓浓的忧郁与思念，只是因为你。还是禁不住在这样的冷雨里悄然落泪，我真的没有想到，内心还充盈着如此牵挂、连绵不断的伤感。
　　这许多许多的日子过后，你还好吗？从未想过再写信给你，也曾相信我们就像任何相遇且离别的人们一样，今生已注定成为陌路，正如曾说过的，再说什么也无意义。
　　你我都已经步入了没有多少幻想、真切的现实生活，未知的岁月里如许多的平凡人一样，安静地度过，离梦境越来越远。直到有一日，回望过去，静伫在记忆中的那个最美的身影，那一处印于心底的景致已经模糊。纵然也会悄悄闪过一丝惊悸，可能已经没有那份彻骨的痛，会潇洒地挥挥手，淡然笑过。很多人很自足、也很认真地在没有记忆的牵挂中生活，更多的人是将曾有的一份喜悦或伤痕深藏，在岁月的腐蚀中淡然直至消失。我自己将是怎样？何时也会在不知不觉的麻木中开始生活？
　　这段时间总感觉你也许步入“围城”，已经真的拥有了自己的自由和世界，拥有了真正的生活，我相信这不是幻梦。对于我来说，这一天，无论是已过去亦或是将来某一天，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本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而我也知道，终将有一天，我也会做新娘，要做别人的新娘。
　　你我已在两个很遥远的世界里，任何的牵挂都已经毫无意义。但是我无法抗拒自己的内心，固执地想到过去，我们会悄然相遇，在那相视的目光中闪动着昔日的光彩。还记得那句话吗？虽然我无法拥有你的现在，但是我会用一生来守候你的未来。这句话本身就包含着一份对现在拥有幸福的背叛和不忠，但是却无法欺骗内心的自己。
　　我们相识已有五年，也许一生也不会再有别人，让我用这样漫长的时间来追忆和铭记。五年前我的年轻和矜持给自己带来的是困扰和这些年来无尽的伤痛，也许是一生的追悔。而今对于彼此的记忆应该只是代表着一段时光，而你，正是这段时光中最真切的痕迹，时光流转中也许会暗淡、模糊。但是，现在它还如此清新，我无法忘记。
　　这些年来，我曾一度挣扎于记忆的长河里难以自拔，不是不能忘记，是根本不想去忘记。我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我真的那么爱过你吗？这么深的情债需要用几年的时光都难以偿还？如果不是，那，这么多年来依然割舍不断的牵挂呢？也许很久以来，“于越”已成为自己是时时念起的无声的符号，甚至，它亦不代表那个真正拥有它的人，起码不是全部代表，它只是一份心灵记忆的凭证。是真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仅仅怀恋的是青春的时光和属于那段时光里出现的人和事，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为什么还会在这个夏天突然再回到故地。还是想再见到你，难道想要去还梦？只是想再重现那梦中的幻境。这明明白白是不可能的，可是仍旧义无返顾的回去了。只是想回去！
　　你那么快地辨出我的声音曾让我惊讶不已感动不已，同样让我惊讶的是你始终散散漫漫的语气。我知道那已经不是你！那个时刻我对于自己，无法解释。这一切到底意义何在？可是天意难违，我没有想到的是，真的会遇见你，巧然相遇！
　　那是我就要离开的前一天，正好是一个星期天，我没有想到会在购物的大楼里遇见你，但，那是怎样的相遇啊！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这样的场面，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现实。在攒动的人群里，我居然一眼就看到了你从远处走来，旁边还有她。我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真的是你吗？紧按着狂跳的心，不知所措。可是我知道，我没有勇气走上前去面对你，虽然自己依旧是短短的头发，可是我能肯定五年的时光不会在脸上留下一份不愿意看到的沧桑吗？我愿意用一脸的无奈和烦恼来代替曾经的自信和可爱吗？耳边雷鸣般地响着那段歌词“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也许会遇见你，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我终将擦肩而去” 可是来看雨的我，却做不到在遇见你的时刻，从容地与你擦肩而过，不是我不能，是我不愿意。
　　我就在远远的、你看不到的地方，透过两边的镜子看着你，和你在一起的女孩，这是一个比我更漂亮的女孩吗？那是多么漫长的、短短的一刻钟哪！我久久地望着镜中熟悉而陌生的脸，真的会是你吗？我无语凝咽，不知过了多久，当你在我的视线里消失的时候，问自己，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擦肩而过？
　　你真的变了，那个惦念这么久的人仿佛已悄然消失在无形的梦境之中，心头突然涌起一份悲凉和不安，未知的岁月也许再也不必有这么多的牵挂，真的不需要我的一丝牵挂了吗？
　　回来后，我久久望着镜中的自己，是否也变得一样陌生？依旧的星移斗转，无形的时光有形的落在了我们的脸上。镜中是依然的短发，你我初识的短发、曾让你为女孩的那纯洁悄然心动过。后来也曾梳着两条小辫站在你面前，戏说再次见面两条小辫子就长长了，却不想已经没有了再次见面。那留起的长发，你却没有为她盘起。所以只好叹然剪去，剪去那无法回复的时光和记忆。
　　可是，心中禁不住心存感激。因为那么幸运的是，我们在人生中最美丽的季节相遇，你我见证了彼此最年轻、靓丽的容颜，拥有了那段青春岁月最真纯的爱情。这足以让我心存感激，感激带给我最单纯的快乐和那些忧伤。
　　而今，看着镜中短发的自己，我决定开始蓄起长发，可是不再为你。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做别人的新娘了，一个肯为我盘起长发的人，一个透过我的长发看得到幸福的人，当它长长时，我就去做新娘。
　　杨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