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有关的记忆》肖婧

48、 再回故里

　　杨萱其实一直在思索，她的人生轨迹是从何时画起的呢？也许真的是她仅7个月大时，从内蒙被妈妈抱上火车，颠簸流离几天几夜，终于来到一望无际的河北大平原，在出身地主的姥爷家安顿下来。也许从那时，就在妈妈转身离开时，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姥爷一家终日谨小慎微的言行举止中，一颗不安全的种子已经在她冥冥的心底生根发芽。多年以后，已为人母的杨萱抱着爱子，不经意间小心地问妈妈：“你那时把我扔在那儿就不心疼？”“怎么不心疼，回来的火车上，哭了一路。”那一瞬间，杨萱转过身，满眼顿时噙满泪花。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她才确信，她是被妈妈爱过的。
　　无疑，杨萱是受过颠簸的。其实，对于非常顺利的同龄人来说，可能多那么一点点，但是，那些不快和痛苦，被她敏感多疑的心无数倍地放大。之所以敏感多疑，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的确，孩子在幼年和父母长大，特别是在出生后的前三年，和母亲的亲密程度，影响着未来是否形成满足感和自信乐观的人生态度。如果说不幸，她是没有幸运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长大，这应该是根源的很大一部分。之所以不能与父母长大，也是那个艰苦的时代父母无奈的选择，又何必总是去深究呢？
　　杨萱常常错以为自己是不幸的，不受命运垂青。她的理解让她不快乐，让她不相信有人会真正地爱她，她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但是又倔强地不愿承认这份卑微，所以，常常被自己矛盾的内心撕扯着没有方向，不能坚定，充满犹疑。正是这些分子一样的小东西，在杨萱成长的岁月里堆积着。她在不肯服输又强烈脆弱的自虐中辛苦奔波。这，也许真的决定了她一辈子都是劳碌之命，但是又天天惴惴不安。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不能淡定着陆的杨萱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安排得满满的。就是这个夏天，这个毕业四年后的暑假，杨萱和秦梦来看望新婚的青青。当杨萱和秦梦在袁青青的新家感受几天的快乐和放松之后。秦梦回家继续拼命备战考研，杨萱独自回200里开外的大学母校。
　　这个夏天的本科面授地点本来在师大本部，但是杨萱申请到自己当年上大学的城市教育学院参加面授，居然申请成功。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执拗，包括她自己。“去那儿干吗？”告别之前，青青和秦梦瞪着眼睛问她。“哈哈，看看”她简单地应付。“别做傻事。”青青还是有点担心，“都多大了！放心吧。难道还会掉眼泪吗？”杨萱笑着对两个最亲的姐妹调侃。那是自己年轻过的地方，那是自己青春岁月的最好见证。也许，真的以后没有心情去那了。也许，冥冥之中，杨萱已经感觉到，这样天马行空的女孩自由不多了。
　　一路顺利地报完到，杨萱冒雨来到母校，那份热望和期待真是难耐。面对剧变的校园，惊喜之余又凭填一份落寞，一种人、物皆非的陌生感默默化为伤感。可是这毕竟是自己多年来魂牵梦绕的地方。在接受它的亲切同时便也无奈地接受了它的陌生与疏远。也因为这个原因，杨萱在教育学院只住了一晚便搬回了母校的招待所，好在两个学校离得很近，上课比较方便，一颗回家的心终于安顿下来了。
　　面对未来的20多天，该是一份怎样故地重游的心情。还可以像从前吗？杨萱真的又回到了美好的学生时代。每天依然去湖边跑步，感受不同晨阳升起的美丽和激动。每天白天上课，下午上完课回来去游泳，让年轻的身体和心情陶醉于浪漫的自由。接连不断的连绵细雨都没有阻挡她前往的脚步，想要珍惜这为时不多的快乐，晒得又瘦又黑的杨萱和以前差不多了。
　　默默地走过校园的每个角落，默默地将思念悄悄拾起，许多恋念的喜悦和忧伤再度汹涌。独自回到这属于从前的地方，镜中已不是曾经的自己，相同的路上，相同的教室踏出的已经不是原来轻盈的脚步。“我是回来了，形单只影的我回来了，想重温往昔的每一份快乐。可是，我已经明白，纵然带着仍属于从前的那颗心，已再不会拥有同样的轻松和骄傲，更多的是一份憔悴的心情、孤单的自卑、落寞的忧伤。”杨萱喃喃自语。
　　回来了，感慨也好，伤感与忧愁也好，总是难免的，毕竟这也是梦想升起与破碎的地方。只想殷殷地将心中的那份爱献给这份热土，毕竟这是培养她成长的地方，再度踏上这片故土谁知又将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