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有关的记忆》肖婧

47、花样人生

　　毕业四年后，袁青青结婚了，一如当年得知她恋爱一样，这个消息让杨萱非常惊讶而又兴奋。至少在杨萱的世界里，又真实地看到了一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故事。袁青青毫无遗憾地选择了，做出了一生中最有意义的决定，嫁给赵贺。两个人毫无保留地为对方奉献自己的爱心与热情，一起克服了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和磨难。袁青青毕业后在一个乡镇高中当老师。两年后，赵贺毕业后分到了遥远的北方油田。但时，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勇敢的两个人，分别放弃了分配的工作，投奔到袁青青所在的县市。袁青青在一家外企当秘书，她出色的气质和英语功底，在早期的外资企业相当抢手。赵贺到当地的一家私立医学院任教师。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来。而且赵贺努力地考取了律师资格证，以此改变生活。
　　更让杨萱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袁青青居然独自闯荡青岛、宁波，最后安定于上海，全家在上海购屋安家。至于袁青青后来在更大的职场舞台上做得风生水起，国内国外飞转全球，更是连她本人也没有想到的。
　　每次看到她亲切的笑脸，明亮的眼睛特别有神。总会暗想，她如此单薄，怎么会如此坚强？也许正是这双有神的眼睛背后，蕴藏着巨大的智慧、胆量和不服输的勇气。在她没有家庭背景、没有显赫的学历基础，硬是靠自己一点点地积累，沉淀着经验、阅历。在曲折中磨练着心性，在磨练中成就梦想，走出自己的大舞台。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欢乐的笑容。成长，真的让人变得淡定、睿智而乐观。
　　暑假里，杨萱和秦梦去看望袁青青。看看自己，对比青青的勇气和收获，不禁唏嘘。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自己如此胆怯而且平凡。毕竟婚姻这扇门开始向她们打开了，油然而生一份沉重感，对没有方向的未来充满畏惧。
　　杨萱和秦梦的这次探望，算是休假也算是疗伤。秦梦的经历并没有毕业前想像的那么顺利。她被分到省城的一所中学，因为教师人数超编，秦梦并没有被安排代课，基本和实习差不多，听听课、改改作业、有时帮着打印试卷。对于刚上班的年轻人，还是希望学校给予自己足够的信任。但是她没有这样的机会去负重。谁说不是命运安排呢？如果当初她也很快陷入教师繁忙而琐碎的日常工作当中，是不是就会走向一个很平凡的教师生活？上班、找个差不多条件的人结婚，按部就班地完成一个从女孩走向家庭的转变。
　　因为工作任务不重、没有很大压力的秦梦便开始学习，先是考函授然后准备考研究生，在当年考研比例非常低的情况下，对于专科毕业的学生考研究生就更加艰难。但是，这是她妈妈对她的深切期望。因为大学毕业以后，她的父母分开了。这个家庭的变故让母女俩承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悲伤和痛苦。对于母亲便更多一份由衷的心疼和顺从。
　　多年考研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那种苦行增般的孤独和辛苦煎熬着秦梦，只专于苦读难再有相亲、相恋的心情，怕受干扰。学业与爱情的道路如此渺茫。秦梦在高中、大学都没有拼命学习，所有认识她的人甚至她本人都没有想到她有如此毅力。毕业六年后，秦梦终于圆梦，考上了研究生。之后，云破天开，在她研究生毕业之际，遇到了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相识仅3个月便幸福结婚。共赴上海开始他新婚丈夫的读博之旅，也开始了她毕业近十年后的首次、真正的职业生涯，在一所大专院校当老师。一定是环境造人，在他们周围都是博士、博士后的顶尖人才，如同领航人一般的丈夫鼓励她也考取博士。于是，走不出校园的秦梦又踏上了考博之路，这条路要比考研简单得多。在大家拖儿带女参加毕业十年聚会的时候，秦梦考博成功的消息无疑是聚会中最亮的焦点。那个没在母校举办的聚会中，她们宿舍的姐妹们团聚了。每个人都洋溢着一张幸福妈妈的脸，或大或小的孩子是她们最大的骄傲。活泼的苏可居然嫁给了一个严谨的医生，举止笑貌之间有了一份淡淡的谨慎。娇小温顺的佳宜，丈夫倒是能言善辩。秦梦看着周围这些可爱的孩子们，那张博士录取通知书该是她最沉甸甸的、融满心血的、如同爱子一般的骄傲吧。
　　但是，当一切都那么完美地开始回馈，回馈秦梦以及一直陪伴她、以她为生活核心、并为她骄傲的妈妈时。在一个普通的清晨，一个没有任何人陪在身边的清晨，她妈妈脑溢血发病，溘然离去。那个时候的秦梦该是如何心痛！
　　杨萱与秦梦在高三就相识，那时的秦梦留着靳羽西般的短发，浓眉大眼，浅笑温柔，非常漂亮。没有大家当时奋战考试时的紧张和不安。大学期间的相处，更让她确信秦梦就是一个不操心，淡然处世、甚至有点懒惰的女孩。一切好像都为她安排好了，不需要她的努力，就可以享受一切平和、安逸的生活。事实上，慵懒的生活中，秦梦还有一份浅浅的想去冒险的活泼和调皮，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新奇，有时又觉得有一份和她貌似温和的表面不搭配的冲动。回头再想，那该是青春飞扬的靓丽，跟性格和脾气无关，只是因为青春，让一切变得可以面对。但是，在杨萱心里，她就是被妈妈宠爱的孩子，不需要长大，也长不大。毕业不久，杨萱有一次到秦梦家，看到她在做饭，杨萱惊讶不已，大惊小怪地问“你还用做饭，你还会做饭？”“什么话？当然了。”秦梦一脸淡然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
　　杨萱一直觉得最为知心的朋友就是秦梦，她这样的神经质女孩需要这样一个朋友来缓解终日绷紧的神经，看到她的淡定会让自己多一份平和。杨萱一直以为这个女孩一辈子就会这样温水般地过着她恬淡的生活，其实，没想到，毕业后成长的路上，秦梦要比杨萱经受的磨练多得多。杨萱只是扎刺般地张扬着痛苦，其实远没有那么痛，秦梦是在内心里温婉地将痛苦埋下，看似气定神闲。其实，她真的就有这份忍耐，将一切经历淡然处之，非苦非痛般地，云淡风轻地看过去了。
　　所以，她在35高龄产子，然后，告别并不长的工作经历，躲到自己的世界，安然于相夫教子的宁静。无论前程似锦的丈夫在何处奔波，她始终带着孩子在一处娴静之地，类似仙境的寓所，淡然生活。等待他随时疲惫回归时给予温婉的安抚。所有读过的书、考过的学，教过的学生，都轻飘飘地掀过去了，没有抱怨、没有不甘。踩一双脚印，拘一捧细沙，优雅、恬淡、安之若素。杨萱说不出羡慕还是遗憾，这样的生活只有秦梦才可以修炼得到，这样的生活也只有秦梦才可以淡然接受。难道，这不是她这么多年来，点点滴滴汇聚的生命之河吗？
　　每个女人从少女时就梦想着自己的归属，描绘得如诗似画。当未来变为现实的时候，许多色彩都改变了，有些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斑驳或绚烂。但是，回头望去，其实在她们年轻的时候，身上早已蕴藏、逐渐展示许多独有的特质，就像分子一般慢慢凝结着，历经时空的颠簸沉淀，汇聚而成。所有的结果都不是赫然形成的。所以，对于她的朋友们演绎出的不同的人生故事，杨萱总是报以欣赏的目光，幸福地为他们鼓掌。没有什么是意外和惊喜，一切本就在那儿，是你没有看到它的生根发芽、怒放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