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不重来》狱丸

13、只怪当时年少（五）

　　小天已经离开半月余，在舒妈电话簿里偷偷翻来的小天北京公寓的电话号码，舒童却一直没有勇气拨过去。
　　一个又一个悠闲而伤感的夜晚，她总是意犹未尽的想起他。
　　年轻时候喜欢一个人，简单而固执，自卑又感伤。喜欢他，却不敢告诉他，只能埋藏在心底，喜欢他，却只能默默关心他，自卑到尘埃里。
　　舒童多么多么想，不顾一切的拿起电话，好像要对全世界宣告最伟大的誓言，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害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如同美人鱼般化为泡沫。
　　所以她只会傻傻的想小天这个时间段在干什么，那个时间段又在为什么事而皱紧眉头，又或者在街角处等待下一刻路灯闪亮。
　　上个周末，舒妈有事找张阿姨，让舒童去跑腿，可却意外的看见了小天小时候的照片，张阿姨给她讲了很多小天儿时的趣事，舒童真难过没能和小天一起长大。
　　原来小天哥读书时这样令人头疼，逃学打架顶撞师长，什么也干过，不过成绩照样优秀，通常把那些老师噎得说不出话。
　　这么优秀的他，谁又是他心中的人呢？舒童真想知道那通来电的主人，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来电的主人一定不简单，她既好奇又害怕。
　　她一定比不上那个女人吧。
　　舒童甩甩脑袋，果然想起这件事就头疼。
　　***
　　她们学校名叫原襄中学，因为它的创建者叫原襄，所以得名。学校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的教学楼一共四层，离高中部将近有十分钟路程，因为学校高中部是市重点，所以初中部运动设施没有高中部这边好，每当下课或者放学，她们初中部总有一大拨跑到高中部。
　　高中部一楼右边的楼道出口，通向的是一处仿苏州园林的亭台建筑，旁边还有假山和池塘，池塘和假山是被围住的，防止学生发生意外。
　　这个小园林人气很高，总有男男女女凑在一处，这里环境好且适合读书。
　　这边操场却要比教学楼低一层，外围全是栽种的白杨树，过了白杨树，有乒乓球台，排球场，图书馆，科技楼，实验楼什么的，而被围住的主要是篮球场。
　　重新划分座位以后，王乐可因为坐在许微凌隔壁组的原因，经常拖着许微凌和她们一起吃晚饭，所以渐渐的，她也融入了这个小圈子，不过许微凌和王乐可走得更近，因为王乐可话多，每天叽叽喳喳的讨论其他班的男生女生，而许微凌大部分时候只负责微笑着倾听，舒童并不想被孤立，所以有时也跟着掺合，而赖宁觉得很无聊，更宁愿去练习跆拳道。
　　赖宁也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跆拳道，而真真也经常往杜莘那边跑，所以舒童有时会落单，直到现在才知道她人缘有多差，和许微凌她们一起很好，可她总得藏起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意见不同，话题总是以僵硬收场，所以舒童宁可藏着。
　　后来张一彦和许恭如也进入了这个圈子，不过总共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她们总喜欢黏在许微凌身边，渐渐的，她们成了六人组，许微凌，真真，舒童，赖宁，王乐可，张一彦，许恭如。演变到后来，班里的男生都帮着她们，女生也没有敢得罪她们的。
　　美国现在有很多电视剧就是围绕这种popular/girl的故事，类似GossipGirl（绯闻女孩），舒童常常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她从中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美丽嚣张，耍心机出风头，比穿着打扮，比男生追求，肤浅而张狂的青春。
　　因为上次月考成绩不理想，在舒童的强烈要求下，她终于辞去了班长一职，而赵子凡也选择做学习委员，后来老班选了一个皮肤很黑平时话很少的女生做班长，舒童知道许微凌是很想担任班长的，虽然她没有明确表示过，可她们其余几人都很明白。那个黑黑的女生名叫杨飞雪，学习成绩没有许微凌好，但胜在性格稳重很负责任，可张一彦和许恭如显然不服气，总是挑各种机会找麻烦。
　　比如，女班长穿了一件白色上衣，许恭如就会笑：“明明生得那样黑，还非要挑白色穿，是有多想博眼球啊！”
　　又比如，女班长刚好给她发作业本时，她会嘲弄班长的名字：“飞雪飞雪，一听名字也会知道肯定是一个肌肤胜雪的女生，可真人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啊。”
　　每当这时，王乐可和张一彦她们就会跟着一起大笑。
　　虽然她和赖宁没有加入嘲笑的行列中，但却也没有帮助过女班长。私下里舒童问过赖宁为什么不帮帮她，可赖宁却说和班长不熟，没必要。
　　她听到这句话很吃惊，什么时候热情开朗的赖宁也会有这样冷漠的一面，可仔细想一想，赖宁的每一次出头，都是为了她，一次一次，都只是为她而已。
　　舒童是胆小自私的，既没胆量嘲弄别人，更没胆量出面帮助别人。因为她害怕，害怕被孤立，害怕又回到那一次的场景，张一彦和许恭如冷嘲热讽的画面，她大哭的画面，就好像孤身置身荒漠，无边的黑暗要将人吞噬。
　　舒童不想再有那种感觉，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内心真丑陋。
　　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暗自庆幸，把这个职位抛弃是正确的选择，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处于女班长的位子她会怎么做，估计只得偷偷哭泣吧。
　　女班长刚开始沉默不语，一再忍让，后来终于被彻底激怒，想用班长的权威打压许恭如、张一彦的嚣张气焰，自习课上总点她们的名字，班级管理薄上的违规者名单中也总有她们的大名，可这越发将许微凌的好胜心激发出来。她虽然自己没有明着和女班长对着干，可总是有办法让别人帮着她出头，张一彦她们在班里大肆嘲弄，更将全班的女生调动起来，一起孤立她，甚至一些喜欢许微凌的男生也会恶意欺负她。
　　渐渐的，女班长那自取其辱的反击不再继续，她不再和张一彦、许恭如刀枪相见，而是彻底的沉默，无论他们上课说话，传小纸条，搞恶作剧，还是不交作业，她都视而不见。
　　但舒童明白她的内心是怎样的煎熬，她在她黑亮的眸子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可舒童却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
　　时间长了舒童知道自己以前对许微凌的印象太过武断，有时候只看到了表面，果然日久才能更加深入透彻的了解一个人，慢慢的她心里渐渐平衡，不再拿自己和许微凌做无谓的的比较，许微凌有许微凌的好，她也有她的好，到后来她就只和自己较劲，比如每天的学习任务差了一厘，第二天就给自己翻倍，简直是在变态的折磨自己，可她没有丧气，反而愈加亢奋。
　　后来当舒童逐渐变得勇敢，逐渐懂得维护自己的自尊时，女班长却早已不再出现，她多么想要帮助她，可那些逝去的只能永远定格在她的脑海中，成为永不会消失的愧疚和遗憾。
　　在大多数人回忆里，自己都是浅薄而无知的，幼稚而冲动的，所以才会有很多很多的后悔萦绕在心里。
　　班里的女生很羡慕她们的小圈子，因为她们美丽风光，可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暗涌，就像潘多拉的盒子。
　　王乐可喜欢八卦，所以她是这个圈子里的新闻播报员，而张一彦和许恭如以前爱缠周杉，现在对象换成了许微凌。张一彦也长得清丽，但要稍逊于许微凌，她总爱说她和男生之间的事，特别是谁又给她递情书了，谁又向她表白了，许微凌有时眼睛里会透露出不以为然，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见，嘴上却还是温柔和她说说笑笑，偶尔张一彦也会透漏些周杉的情况，无非是在新学校人气高什么的......舒童通常会转过头去，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而许微凌却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又有些不耐烦的听着。
　　相比张一彦，许恭如其实更好相处，她长得不好看，成绩中等，但是家里有钱，有什么新颖的玩意儿会拿出来一起分享，后来舒童和她的心结打开了，倒也没什么嫌隙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波澜不惊的过着，她们一起买甜品，一起牵着彼此的手过马路，一起在学校门口的小店吃冰，虽然有时觉得假惺惺，但还不至于忍不下去。
　　就算这是努力维持的，但这关系不会让她觉得绝望，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晚自习之前舒童和赖宁、真真一起吃饭，而许微凌，张一彦，许恭如现在和江蕾认识了，所以混迹于八班之中，和她们一起吃。
　　吃完饭买一杯刨冰走进学校（因为学生很喜欢吃，所以冬天也有卖），坐在小亭台里对着假山吹冷风，真真也会向她们抱怨理综的逻辑有多变态，并且还要扭曲着双手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使用左手定则右手定则，只想着能快点结束初中生涯她就能解脱了，而舒童则抱怨每天都要做那么多习题，脑子快装不下了......
　　下晚自习后，舒童和赖宁真真一直打闹到学校门口，却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身却看见一张陌生男孩的脸，穿着南明中学的校服。
　　见舒童疑惑的瞅着他，他迅速的将一个信封塞到她手里：“回家看吧，易鸣给的。”
　　见他走远，赖宁才说：“我就知道姓易的没安好心。”
　　“不过是一封信。”舒童有些尴尬的放进包里。
　　赖宁一字一顿的说：“舒童，你最近命犯桃花。”
　　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那封躺在书包里的信好像成了一颗定时炸弹，她没有感觉被表白的开心或是女孩子应有的虚荣心膨胀，而是紧张和没来由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