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痴》羽纷纷

10、第六章 惊变生

　　“小晨？”长久的寂静终于让凌素水感到有丝不安，有种不祥预感攫住她的心，让她慌忙掠进屋里。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桌椅，冷掉的饭菜还放在桌上，整齐的床铺，一切都如常般。只是失去小女孩身影的屋子，冷清的让人陌生。
　　玉若风失神的环顾四周，不自觉喃喃，“不会啊，小晨她从来都不会离开屋子四周的。她和我说过，要时刻守在这里，这样她爹回来的时候她才能最快知道……”他摇摇头，想挥去心头沉闷的压迫感，转身欲行，“我去后面的膳房看下。”
　　刚行至门口，有淡淡的语音响起，让他立即停下脚步，“不用了。”，她口气仍是不显急迫，只是那清淡语音里飘荡的颤抖，让他心头一惊。他蓦地回头，见她肩头微颤，垂眸在手中紧握的一张薄薄笺纸上。
　　他疾步走到她身边，探首把笺纸上的话慢慢念出：“大哥哥，凌姐姐，饭菜我放在桌上，你们回来一定要吃。不用为我担心，小晨好高兴，爹终于来带小晨走了！小晨先和爹一起走了，你们也要保重呵。”
　　字迹有些潦草，可以看得出写的时候得匆忙与激动。她抬头看向他，凤眸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小晨她，走了？”轻轻的声音，不知道是在问他，抑或是问自己。
　　他亦有些迷惑，这笺纸上每个字的意思都很清楚，可他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让他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不安感悄悄蔓延。
　　“不对！”蓦地他醒悟过来，忍不住惊慌地喊出声来，“小晨若是和她爹走了，这屋里不该是这般整齐的模样！”他急忙拉开身边五斗橱的抽屉，粗布衣衫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再打开一个，几锭碎银和铜钱滚了出来，闪闪银光几乎灼到他的眼睛。心底的不安扩大，小晨若是和她爹走了，怎会连衣物和银钱都不带？他们难道是空手走的？那又能去到哪里？
　　她也反应过来，终于发现到心底的不安是由何而来，这屋子太整洁了，整洁到不像是个刚有人离开的屋子！而小晨也不会是个不告而别的人！她心中突然浮现出不祥的阴影，那封语义不明的笺纸！
　　“信给我！”她手忙脚乱的抢过信笺，再次细细阅读每一个字。突然一种恐惧感蔓延上来攫住她的心，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小晨，不可以！”她惊惶的丢下信笺，向门外掠去。
　　有双温暖的手拉住她，她匆匆回头，凤眸中不知何时已漫上晶莹的泪水，“让我去，我好怕、好怕她会做傻事……”
　　“不要慌。”他温言安抚，“你不熟这一带地形，我们一起去。”他试图平静语气中的焦虑，只是墨瞳中的焦急也掩不住的流露出来。
　　她点头，握住他温暖的手掌，纵身掠出屋门。冷静，要冷静，她拼命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先乱了自己阵脚，只是她忍不住在心底无声呐喊，小晨，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不对。”他焦急的声音隐约传来，随后他颀长的身形也穿过重重雾气出现在她眼前，“这边是河谷，已经没有路了。”
　　她惶急的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天色尚明，辨路亦不难。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刚走出两柱香时分，一阵神秘的白雾平地生起，让原本就不熟路径的他们越发束手无策。
　　“怎么办……”她喃喃问，泪水不由自主又弥漫起来。
　　“莫慌，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闻言，他柔声安慰，墨瞳锁住她苍白的脸，看她流露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着急，那脆弱的模样，让他的心头也痛起来。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掌，只想多给她些温暖。
　　她依在他身侧，鼻端嗅着他身上传来的让她安心的气息，感到他手心传来的坚定的温暖，心中的紊乱奇异的平定下来。小晨不见，他也很着急吧，可他还是为了让她定心，力持镇静。思及此，她心头不由泛起阵阵暖意。
　　“那边雾气淡些，我过去看看。”他微微一笑，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发丝，举步向前。
　　她立在原地，看他颀长的背影渐渐被雾气吞没，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起，纠结的疼痛漫开来。
　　“等我。”她身形展动，向他掠去。
　　无论那种锥心的疼痛感由来何自，她已经不想，也没有力气再经受一遍。

　　走的时间长了，雾气也渐渐的淡下，葱郁的树木中现出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来。
　　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同一个答案，找到了！
　　雾气还未散尽，两人只能摸索着向前走去，凌素水隐约感到这盘旋的小路是往山上去的，心中不安又重了几分。
　　走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分不清时间，只知道终于走出了繁茂的树林，沿着蜿蜒的小路在山间回旋，路很陡，脚步轻迈便有砂石滚落，让她不敢奋力奔跑。
　　到了，快到了。她在心中默念，暗自的祈祷，只想挥走心头驱之不去的不安。
　　忽然感到交握的掌心传来阵震动，她停步，看他僵直的背脊，忽然那熟悉的恐惧感浮上来，她抬首望去，小道的尽头，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横卧着。
　　不！不会是那样的！她惊慌起来，提气轻纵，直向山洞掠去。玉若风也蹙紧眉头，紧随在她身后。
　　“不……”她溢出破碎的呢喃，突然停下脚步，让身后的玉若风险险撞上她。
　　“怎么回事？”他亦慌张起来，走近了，才发现那漆黑的山洞中袅袅飘出乳白色的烟雾，似有形体般缠绕着洞口，莫名的不祥感，让他心下微觉不适。
　　“别过去！”她一把拉住还向前走的他，他讶然回首，却见她神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愁如烟雨忘却尘，是忘愁烟！”
　　她眯眼，凤眸闪着犀利的光芒。忘愁烟是川中唐门的得意武器，与下五门的迷香类似，只是这烟却借焚香发散，初点燃时无色无嗅，但过一炷香时分便会散出一股淡淡杏花香，然而当人闻到杏花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烟气中浸透了七七四十九种花草汁液，初时只是让人头昏目眩，昏昏欲睡，然后便在昏迷中死去。而在忘愁烟中死去的人，嘴角都会带上朦胧的笑容，仿佛是做了什么好梦似的，故名忘愁。忘愁烟本无色，只有在烟雨蒙蒙中才会现出乳白色的雾气，此地终年雾气不散，潮湿多水，故而雾气尽显。
　　她曾亲见过施放忘愁烟的景象，更忘不了死在忘愁烟下的人嘴边那神秘的笑容，而那空气里暗浮流动的杏花香更是深铭脑海。适才她就是捕捉到风中带来的淡淡的杏花香气才突然警觉起来。时值七月，这山中根本不可能有杏花！
　　很不对劲，她皱起眉头打量着山洞，这地方如此隐蔽，怎会有人在此施放忘愁烟？忘愁烟乃是唐门的不传之秘，只有唐门嫡亲弟子才可得传。虽然因风雷堂近年的崛起，唐门日渐式微，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门下还是有一众厉害的使毒高手，江湖上凭谁也不敢看轻了唐门。但这荒山野岭之间，又怎么会突然有唐门弟子出没？而施放忘愁烟，又是为了对付谁？
　　风中的杏花香气愈来愈浓重，她知道这是忘愁烟即将燃尽的标志。当机立断，她掩住口鼻，拉着玉若风贴上石壁，凝神看洞口象征着死亡的乳白色雾气缭绕着，随风慢慢散去。
　　直到白雾淡去，露出幽暗洞口，她才松一口气，举步欲行，方回眸看着玉若风，“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过去探探就来。”
　　他张口欲言，然而看着她紧张的苍白脸庞，终只有点了点头，看她轻巧的向洞口掠去，心底忽然浮起一种陌生的无力感，他，竟保护不了她。
　　她掠至山洞前，凝眸细细打量，这洞口有明显的斧凿痕迹，当是人力所为。山洞也不是很深，隐隐有光亮透出。凝神细听半晌，洞里只是一片死寂，心中一动，她弯腰向洞中走去。
　　“不！”留在原地的玉若风焦躁地等待，却听到山洞中传来一声惊慌的低呼，想也不想地，他便纵身飞奔而去。
　　“凌姑娘！”他闪身在洞口，焦急地唤道，“你没事吧？”
　　却见她苍白的脸上泪盈于睫，素手颤抖着，指向洞深处。
　　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看去，他也如遭雷殛，惊在当地，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小晨？！”
　　萧梦晨倚靠在一个高大男子怀中，恬美的小脸带着丝笑容，双眸紧闭，长长的羽睫在眼帘下撒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如此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的模样，只是胸口，已没有了起伏。
　　她看着她，手脚冰凉，她终是赶不及，她终是没办法，救这个命运与她如此相似的孩子……为什么你要这么死心眼……泪水零散滚落，不光是为她，也是为自己。
　　他怔怔立着，脑海里纷乱一片，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已经不会再微笑着呼唤他们，不会在如同小鹿般在屋子里蹦跳，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也已经不会再睁开了……仿佛有柄铁锤在脑中砸似的，头剧烈的疼起来，遇到她以来的画面一个个缓缓出现，落水受伤时帮他换药的她，他救凌素水出来时满心焦急等待的她，为他们做饭的她……
　　她抑制下晕眩感，蹲下身子，想把萧梦晨从那男子怀中抱出来，却在移动中无意触到那男人低垂着的头，一瞬间，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个衣衫敝旧的男人，竟是萧陶朱！萧梦晨的父亲，竟是萧陶朱？！
　　“竟然……”她虚弱的喃喃，下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