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知》诺九卿

7、物换星移盼君顾

　　封尘塔。

　　“休缘，进入封尘塔之后真的可以洗尽浮尘得永生解脱吗？”
　　伶俐的水眸顶着面前的高塔对身旁的人默默发问，但是心思全聚汇在一尺之外的他身上。

　　“请叫我慧明。”金红色袈裟淡淡回应。

　　“‘般若’也不是我原来的名字，我曾经叫什么怕是你早就忘了，也罢，就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她缓缓低头看脚下杂草不再说话，万林之中此窈窕丽影显得更加孤寂。

　　有意避开素衣女子的问话，慧明再度开口，悠悠道：“此塔，于我而言便是归宿，今日的罪孽，我必得用尽此生来赎还了。”

　　还有我欠你的一切。只是这一句，慧明并未说出口。

　　“那你欠我的缘债又该如何还起？往界的，今世的，还有......来生。”
　　衣袖下的修手渐渐紧握，指甲嵌入肌肤竟然全不顾，她不忍再去多想，既然结局早就命定那
　　自己在人间盘踞这么久到底意义何在？

　　“般若，尘埃于今日落定，执念太深伤人伤己，该回去了。”不知是经此大劫气息憔悴还是何故，般若听慧明说话的声音愈发觉得飘渺，这一次她预感自己真的是再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了。

　　等了这么久、守了这么久、追了这么久，潮涨潮落了多少次早就数不清，沧海变桑田也来去了好几回，可偏偏每一次相遇最后的结局总是一样，变幻的是俗世，不变的是你依旧唤作慧明，只是这法号在不知觉间已经跨越了三世的长度。

　　传来一声低吟“阿弥陀佛”，慧明颔首敛目，合着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朝那座矗立林间的高塔踱去，步伐坚定即便与她擦肩的那一瞬也瞧不见片刻犹疑。

　　之前灰霾的天空此时透出一种耀眼的金，厚重的云层开始或舒展或薄散，渐渐的，缕缕金光破云而出，普照在疮痍遍布的钱塘大地上，洪水退去的江面闪起粼粼波光，先前灰黄的土地似乎有新的颜色渐次泛出。
　　金红袈裟在云卷云舒下步步移近高塔，袈裟拂过之处，草木焕生，花艳草香，林茂竹修，晶露缀在各类植被上招来彩色蝴蝶的游戏，一路上各色小鸟周旋于慧明身旁，随着他缓缓前移。
　　宝鼎法杖上的铃环跟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震颤，“叮、叮、叮”这仿佛是世上最慈悲的声音。

　　金色的阳光投照在法杖上，闪出点点金星，耀得般若的眼睛又一阵酸痛。
　　似有金粉撒在那抹颀长的背影上，逆着金色的阳光，那人渐行渐远，在潮腻的草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暗灰的阴影把她笼罩。
　　绿树、白塔、彩色的小鸟、不知名的小野花、染上金粉的袈裟，还有依旧仙风道骨的身形，画似的好看。

　　此刻，般若不禁自问，如果有的选，她是要就得一世因果还是像如今这样自愿入魔换得不败躯壳，只为去寻他的转世轮回。
　　即便是此刻，她还是不能做出确切的回答，只因为在第一世有太多的不甘心，所以至今的一切都是自己下意识的选择，就算过程中已经累下重重血孽，她仍旧会坚持，只为探得他的真心。

　　不经意的就想到了那一世成了小沙弥的他，眼泪就淌了下来，如同一颗露珠由竹叶上滴落，悄无声息却落进了某人的心里，但那人的面上还是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