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捡到的世界》拽拽与煤炭君

6、第六章

　　傍晚，陈一一手执着用报纸包住底部的几枝银柳，另一只手提着装有两个小盆栽的袋子，单墨捧着一盆年桔，两个人肩并肩走着回家。
　　路上陈一一直在用单墨看来很慈爱的目光看着那些银柳，也不看路，差点就撞到电线杆。单墨忍不住教训道：“走路要看着前面，不要总是看着手里的东西。”但是陈一不听他的，单墨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他，回到家的时候左手简直要断掉。
　　陈一脱了鞋之后就通通通地抓着银柳们插到电视机旁边的花瓶里，连毛拖鞋都不穿，单墨无奈地拎着他的毛拖鞋走到沙发边上，招呼他过来穿鞋。
　　“真是的，你是不是不怕冷了啊，”单墨责怪道，捧起他的脚踝替他把鞋穿上。陈一好像很高兴，任由单墨帮他穿好鞋之后还拍了拍他的头。
　　“你知道春节吗？”单墨坐到他身边问。
　　“恩，春节的时候到处都是红的，街上很多人……有时候会有人给我吃东西……”陈一含糊地说道，拍打着脚，“而且很冷……”
　　“大概就是这样吧……”单墨点点头，然后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以后我会做饭给你吃，不用再在街上让人给东西吃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陈一一叠声地说，也学着刮了一下单墨的鼻子。

　　年三十那天晚上，单墨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视放春晚（虽然没有人看），然后到厨房里去做饭。因为是除夕，菜自然丰盛一些，也不是平常的两菜一汤了。陈一帮单墨做些简单的譬如洗菜之类的活儿，一双手浸到水里，冷得小脸都皱起来了，却没有再哭，单墨看着都觉得可爱。
　　“今天是除夕，要做好多菜。”陈一一边用手捞水一边嚷嚷，单墨在一边点头：“对，你好聪明。”
　　开始炒菜之后，狭小的厨房里开了排气扇还是闷热，单墨恨不得跑到客厅里去做饭，陈一还在一边洗菜一边叫：“咿——好冷啊！”让单墨恨得咬牙切齿。
　　把烧猪肉稍微炒了炒，单墨捻了一小块给陈一吃：“好吃吗？”见陈一点点头，便倒进盘子里加点糖，上桌。
　　两个人吃饭，即使丰盛点也不必太多，加了几个肉菜而已。烧猪肉烧鹅粉丝腰果什么的自不必说，因为菜多了，所以单墨就少煮了点饭，只盛了半碗给陈一。
　　见小家伙吃的滋滋有味，单墨也觉得挺开心。以前一个人住这里的时候，过年于方棋和他家的陶立新也会过来，一对情侣显得自己更加凄凉。今年少了他们两个，多了个陈一，心里更加充实了。只是陈一不同于他，对于陈一来说，大概自己就是个可以给他做饭吃、给他地方睡觉的人，如果有其他人愿意这样对他好，大概他也会不由分说就离开自己的。单墨叹了口气，夹了一小颗腰果给他，让他用汤匙接住。陈一把腰果放进嘴里，咬的嘎嘣嘎嘣响：“脆脆的。”
　　“恩，好吃吧？”单墨笑着又给他夹了一颗，陈一说着“好吃好吃”又把那颗腰果放进嘴里。
　　算了，给他做一辈子的饭，让他活的开开心心的，也足够了。这么想着，单墨就觉得没那么郁结了，便又伸筷子给他夹菜。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单墨把白天上街顺便买的鞭炮烟火之类的拿出来，放到小阳台上。除夕夜几乎家家户户都开着灯，从小阳台看出去还真是挺漂亮的。
　　陈一好奇地跟过去，看着单墨在阳台上忙来忙去，问他：“你在做什么？”
　　“等一下跟你玩烟火，好不好？”单墨把鞭炮挂到顶上，低头笑着问道。
　　陈一有点疑惑，他不知道烟火是什么。
　　今年春节的确挺冷，特别到了晚上，陈一的鼻头冻得红彤彤的，呵气的时候一团白雾。他自己把自己裹得厚厚实实，甚至都没有询问过单墨，就把单墨买给他的手套和织线帽都穿戴好，只剩脸颊是没有东西御寒的。所以他现在看起来就有点圆滚滚，头显得很小，半长的头发末梢消失在高高的衣领里。
　　单墨看了看陈一，笑了笑，没有跟他解释，而是拿出了那一小筒烟火棒。
　　“来，拿一根。”单墨递给陈一一根烟火棒，然后用打火机把顶端点燃。陈一尚还不明情况，呆呆地拿着那根烟火棒看着单墨把它点燃，直到它顶端开始随着轻微的“呲呲”声爆出闪亮的白光，他才“咿！”地尖叫一声迅速把它给丢开然后蹿到了一边。
　　单墨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跨过那支还在地上冒火花的烟火棒走到陈一身边去，挨着他还在轻轻颤抖的身体：“怕什么呀……不烫的……”
　　陈一猛地摇头，嘴里喃喃道：“好恐怖……”
　　“没关系的，我们小一最勇敢啦，这个真的不烫，而且你还戴着手套喔……”单墨轻声哄着，又拿起一支，自己先点燃了，在空中划着小小的圈玩：“你看，很漂亮的。”
　　动作太快的时候，烟火棒末端迸出的白光形成了鲜艳的光弧，模糊了陈一的眼睛。他伸手，在单墨的哄劝下又拿了一支。
　　“如果烫到了，就把它扔到地上吧。”单墨示意地上那可怜的烧完的细棒，“不过它在离你的手很远的地方就会熄灭了……”
　　他帮着陈一点燃了它。炫目的白光在视网膜上再次迸发，安静地燃烧着。陈一微微地抖着手，白光离他的手越近他抖得就越厉害，最后甚至发出隐隐的哭腔：“单墨……怕的……”
　　单墨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简直可爱得不得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单墨就想扳过陈一的肩来吻他，不过他克制住了。在他愣神这会儿，白光熄灭了，陈一微弱的声音也随之停止了。单墨从他的肩上方探头去看他，他的脸上是一副余惊未定的表情。
　　“不是特别可怕吧？”单墨轻笑着问道，又点了两支，递给陈一。
　　在单墨的诱导之下，胆小的小孩儿终于消除了内心的恐惧，一来二去甚至一只手抓着好几支胡乱地挥舞，还想跑回客厅里去，吓得单墨连忙阻止他：“别，小心点着。”
　　“它不烫的，”陈一淡定地说着还在挥手里的一大簇白光，用单墨劝他时说的话来企图说服单墨，“不会着火的……”
　　最后单墨还是坚持不允许陈一进屋里去，陈一就撅着嘴坐在小阳台里玩，一边玩一边小声哼哼：“不喜欢单墨，单墨不好……”
　　单墨听他自言自语，不由自主就勾起嘴角，柔和地笑。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变得很喧嚣，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起，单墨赶紧站起身看了看钟，已经十二点了。
　　客厅里调小声的电视中，春晚的主持人正在齐声祝贺：“新年快乐！”
　　“小一，新年快乐！”单墨高兴地抱起了陈一，陈一很自觉地就伸手勾住单墨的脖子，他这么些天已经习惯单墨这么抱着他了。看着单墨脸上开心的表情，陈一也挺开心，脆声叫道：“新年快乐！”
　　“嘭嘭”几声巨响，有人在远处点了烟花。一束束明亮的光窜到高空中，突然爆开来，变成一簇簇五颜六色的巨大的烟花，在深黑色的夜幕中显得这么这么好看。或青或红的灿光映在陈一好看的脸上，单墨觉得陈一好像在微笑，虽然他知道少年不会像普通人这样含蓄地笑。
　　然后单墨就抱着陈一，低头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