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少年壮志不言愁》琅嬛o0

2、第 2 章

　　没开大灯，丁兆蕙满足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顺手打开音箱，乐声流淌出来，伏尔塔瓦河。

　　两股轻灵的山泉涌动，水花飞溅，小溪汇入河流，森林、原野、乡村，月光下静谧如画，然后是高潮，峭壁、怪石、巨浪，冲过险滩就能走过一切——“啪”的一声，乐声骤然停止，四周一片漆黑，丁兆蕙猛然翻身坐起，大脑一瞬空白，闪过些什么场景。

　　“爸——跳闸了吗？”女孩的声音传来，丁兆蕙晃了晃头应声，“嗯，我去看看，你手湿着，别动了。”

　　灯亮了，电热水壶嘶嘶地声音重新响起来，丁兆蕙坐在温柔的光线下，没再去开音乐。不知怎地想起来十三年前那一天，天色是乌沉沉的黑，他从800多公里外的省城匆匆赶回，竟是为了参加好友的追悼会。

　　路边都被花圈堆满，印象中县城里小小的殡仪馆第一次被围得如此水泄不通。丁兆蕙一张张脸扫过去，都带着沉重悲伤的神色，有几个大略能认得出来的，全都红了眼眶。警局的同事站在最前排的位置，他找最熟悉的那两个背影找了半天，没找到。过一会儿他找到白玉堂了，他就出差了几天，那人竟是瘦了不知多少，怨不得自己认不出来，他想。可是展昭呢？为什么不见展昭？

　　他想他一定是有些恍惚，准备一个个背影再瞄过去的时候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了，“展昭同志追悼会开始。”他突然惊醒，抬起头来那人的照片挂在正中间，警服穿着警帽带着，淡淡的笑，当初就是这一身引得女高中生都在路口等着告白。这人怎么就不在了呢？这人真的就不在了吗？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命中有人突然的离开，可是他不知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才会一点一点慢慢体会什么是永远的离开，再也回不来。就像他不知道，白玉堂，就像他跟展昭相继接受了他作为朋友一样，也将相继跟他告别。

　　丁兆蕙记不清追悼会上谁说了什么，他知道有局长发言，声音都在颤抖，他知道各路领导都来哀悼，展昭这个名字跟英雄、烈士、榜样之类的词一起被提了无数次，有人在抽泣，然而他想不起那时的场景，所有的这些像是苍白的文字输进记忆，没有画面，没有声音。

　　有一个画面他却一直记得，没有想过忘记也没刻意要记起，那个场景却一直在那里，他回忆时就会想起。

　　那是追悼会结束之后，人们散场，他还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错。视线无意识扫过四周，他看到白玉堂，斜靠在柱子上看不清神色。他走过去，白玉堂看到是他，勾了勾唇，“哟，丁二你回来了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打招呼，他愕然说不出话来。“你这次出差时间可是真长，总算是回来了，可惜那猫儿不在了，光我们两个下棋也没什么意思。”

　　丁兆蕙只觉得喉咙都被哽住了，开不了口，他想他该说什么，说白玉堂展昭已经走了？还是说白玉堂你不要难过？怎么可能不难过。

　　他不开口，白玉堂也不开口，最后他一直忍住的泪水在这样的沉默之间终于落下来，然后白玉堂开口了，冷冷地，他说，“你哭什么？”

　　他记不得自己的反应了，可他记得白玉堂后来那些话刀子一样，扎的不知是他还是自己，或者是照片还挂在那里的展昭。白玉堂说，“你哭什么？你哭了那猫能活过来么？丁二你不觉得好笑么，他们叫那猫英雄，因为他拿自己的命换了个小孩儿的命，然后他们都记得他了，记得他这好那好多么伟大，人民的好儿子。呵，可是他们记得的那个人，还是展昭么？”

　　白玉堂看着他继续说，“丁二你也一样么？再过不了多久你也就不记得那猫棋盘上耍过的阴招，也就不记得他自以为是去抓淘金贼被弄得头破血流，也就不记得他也被小混混追得开了警车来还落荒而逃。他那些傻事臭事烂事都没有了，就留下一个友好善良奋不顾身的空壳，指着那个空壳叫他英雄展昭。丁二，你还会记得真正的展昭是谁吗？”

　　丁兆蕙想点头，他想说他会记得，可是他犹豫了。白玉堂没给他时间再想，便又开了口，以一种奇异的坚定的语调，“不过没关系，还有我白玉堂记得。他展昭不过就是那只臭猫死猫笨蛋猫么。我白玉堂在一天，那猫的好跟不好就在一天，别有人想污蔑，那猫也别想骗人，我白玉堂，都还记得。”丁兆蕙永远记得白玉堂那时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了骄傲与誓言的极致温柔。

　　白玉堂转身走了，身板挺得笔直，他大踏步地走，不留恋不回头，像是身后半步的位置还有一个身影。或许那里真的，还有一个身影。

　　“爸，我弄好啦～”清脆的声音唤回丁兆蕙的神智，是女儿拿着水壶晃了过来。丁兆蕙接过，捻了些普洱倒进茶壶，开水注满，他耐心地洗过第一遍茶，“这事儿吧，说出来怕毁了你爸在你心里的形象……”

　　“噗，爸你早就没形象啦”女孩笑道。

　　“真是，没大没小！”丁兆蕙又一个脑蹦子就要弹上去，女孩快速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