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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人海的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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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那该是怎样的温柔岁月,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直教人倾尽天下,去换那笑靥。
他堆沙砌石造古城,说定要娶她进门,她低眉抬眼尽柔情,许今生必不负卿。
他戎马一生战狼烟,只为她袖手天下,她容颜依旧笑誓言,却喟叹人世无常。
多年后,他独立高楼之上,将他的江山尽收眼底,而她却早已长眠黄土。那一刻他低头轻叹,我终是为了你,去负整个天下。可当年的誓言,也确是你负了我。
当年你我都还太小,怎知一句玩笑竟会一语成谶。可若是时光倒转,想来我必定会执子之手,今生今世,再不放开。难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吗?我愿以来生作保,只求与你一世逍遥。
此生我若负你,便在你面前死去。
终究,还是我负了你。
那一岁,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人不敢想象,美好得令人想起来心都颤抖的一岁啊。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太年幼,无意间蹉跎了岁月,许下一世孤寂。
那一年,她八岁,他十五岁。七年的光阴,一世都追不回。
萧翎公十二年,六月望日,时值大暑。
“喂,”一声娇嫩得仿佛浸了蜜一样的甜腻嗓音打断他的思绪万千,“可不可以,把这只兔子给我?”
“……”他抬头,迎上一张同那声音一样甜腻的面容,眸若灿星,唇若桃花。眼前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手里抱着的那只兔子,那只正在旁若无人对着半截萝卜啃得昏天黑地的兔子。
于是乎,他看女孩,女孩看兔子,兔子看萝卜,萝卜……萝卜很无奈。
“噗嗤!”他终于笑出声来,声音却轻的如同耳语,“你喜欢这兔子?”少年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度翩翩。
“嗯嗯。”女孩拼命地点头。“它好可爱哦它叫什么啊可以把它送给我么可以么可以么?”
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是怎么回事。他暗自好笑,本想继续问下去,目光不经意的一转,扫过街转角时笑容却凝住。“它还没有名字,你愿意的话,可以给它取一个,小白大白都可以。”他把兔子塞进她怀里,转身离去,走得那么突然。
“喂,”女孩迷惑地开口唤他,“我叫萧竹均,你叫什么?”
“明云。”他回首,留给她一个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甚至从今往后八百辈子都再也无法忘却的微笑。
“公子,”身后的随从小心翼翼地追上他,“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他勾起浅笑。
“那兔子可是老爷特地送你的……”
明云笑笑:“没事,爹不会怪我的。”看着随从一脸的茫然,他开口提点,“你忘了,她说她叫什么?”
举国上下姓萧的只有一户人家,因为,这里是萧国。
萧翎公四年,八年之前的某一天,国王喜得贵女,普天同庆。同天,王后难产而亡,全国缟素。
人生无常,大悲大喜,不过转瞬之间。
那时明云只有五岁,似懂非懂。
纵然寻常人家无法知道公主尊名,纵然明云身为将军之子亦无法得知。
她说,她叫萧竹均。
萧竹均。
况且,转角处那些暗中保护的身影怎生逃得过他星眸。
刚刚那只跟萝卜拼命的兔子转眼之间已经被公主抱在怀里了,刚刚还眼巴巴望着别人的可人儿现已经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兔子了。
兔子眨巴一对儿小红眼儿,心里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放我下去啊下去啊下去啊,人家恐高啊恐高啊恐高啊……
彼时,他和她都已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她曾笑着告诉他:“知道么,当年,我走过去问你要手中的玉兔,不过是想引起你穿越人海赏赐的注目。”
王宫大殿上,萧国王一脸无奈的皱了眉头。
“报,报,报,报告国王——”
“什么事啊?”
“启禀国王——”
“闭嘴吧,我不听。”
“不是啊,那个,公主又跑出去了。”从入春以来,天气回暖开始,这已经是第十七次了。
“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啊,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小个公主都能看丢了。
“报告,吃饭。”底下人老老实实的回答。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国王忍住,“以后别吃了。”
“为什么呀?”不吃饭会死的呀。
“……都吃成饭桶了!行了,滚吧。”
“诺。”侍卫把自己团成团,在国王的猛踹之下,滴溜溜滚了出去。
这丫头!国王在心里叹气,实在是拿这宝贝闺女没办法,每次都想狠狠说她一顿,却终是敌不过她那一声甜腻的“父王”。不忍扫了她的玩性,只好暗中加派人手保护。
“父王、父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们小公主总是在自己没进殿之前先把声音扔进去。
萧国王抬了抬头,眼前是见了他就活蹦乱跳的宝贝闺女和一只见了萝卜就活蹦乱跳的……兔子。
“这什么啊?”自家女儿的品行,他早已见怪不怪,这丫头每次都会弄会一堆不知从哪来的奇怪玩意儿。比如她曾经抱回一个用树叶做成的饭桶。相比较而言,这次的兔子,已经算是很正常了。
“今儿在街上,我问一个男孩要的。父王,你看啊你看啊,它可不可爱。有了它,我的小白就不会孤单了,哈哈。”
“你这丫头,怎么能随便问别人要东西。哎?”萧国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那只兔子,笑容一点一点在唇边绽开:“丫头,这兔子,是明云送给你的吧?”
“咦?父王怎么知道?”那个男孩,是说他叫明云的。
“哈哈哈……”萧国王笑得惊天动地,末了才说,“丫头,你忘了,昨个儿明将军进宫找父王谈事,无意说起次日是他家犬子的生辰,刚巧叫你听见。他开玩笑要同你讨礼物送那小子,你不是……哈哈哈……把那兔子送他了吗?”
“可是……纵然如此,父王怎生知道这兔子就是小白呢?”她可不想承认她犯了这么没品的错误。
“哈哈哈……”萧国王已经笑得快要背过气去了,“丫头,你瞧瞧,那兔子身上,还有你系的红丝带呢……哈哈哈。”
“呀,还真是。”兔子右边的后腿上,明明白白的拴着当日她系上去的红丝带。只是方才一路那兔子都呲着板儿牙蜷着后腿儿奋力啃萝卜,加上她实在想不到那男孩会是明将军口中的犬子,没注意罢了。
“明云……”那一刻她默念他的名字千万遍,唯独不知道这明云亦是命运,是她再无法躲避的命运。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是谁捡拾了一地的疮痍,夹在逃离不了的过去,紧握物是人非的惨景。辗转在梦境,勾勒着记忆的缺失,谁没了谁,故事怎么开始,又如何继续。
“云儿。”这是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明云不必抬头就可感受那不寒而栗的气魄。
“爹。”明云低眉顺眼的应着。生在王侯将相之门,明将军对他的管教自不一般,成长至今,他也知道了怎样让自己少受点苦。
“爹今早给你的那兔子呢?”
“回爹爹,孩儿今日在街上巧遇公主,她向孩儿讨了回去……”
“浑说!公主千金之躯,怎会叫你碰上?更别提是在市井之地。你啊你啊,人不大,扯起谎来竟这般不害臊,越发上脸了,往后谁可还管得了你。今儿非得打得你认清自个儿几斤几两才好!”说着说着,明将军竟动了真气,扬起手来便要教训儿子。
“哎呦呦,我的老爷,这又是怎么了?晨起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不管怎么说今儿个也是云儿的生日,老爷也该以自己身体为重啊。”眼见那耳光就要打下来,明夫人即使出现,制止了他。
“你且莫管,”明将军把手一挥道,“这蠢物越发不识好歹起来了,竟敢在我面前扯谎。”
“我的儿,快到为娘这儿来。”明夫人一边招呼明云一边又劝道,“老爷就算看在我十月怀胎受了多少罪的份上,也该消消气些。你我三十岁上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如今你若打死了他,可叫我怎么过活,不如连我也一起打死了,倒还干净。”
“唉……”明将军摇摇头,“夫人这话,倒叫我不知如何自处了。罢罢罢,今日且饶过了你,日后若再敢如此这般,凭你娘再怎么说,也绝不放过你。”
明云听得这话,赶忙行礼道:“爹爹恕罪,孩儿再不敢的。”
明将军又摇摇头,一甩袖子,走出了屋子。
“我的儿,你倒是说说,怎么又惹得你爹发这么大的脾气?”
“娘,你且饶过儿子。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虽是小事,到底你也该检点些,莫再叫你爹生气了。啊?”
“嗯嗯。”明云胡乱应着,又往明夫人怀里钻。
“你啊,这么大了还是爱撒娇。还不赶紧起来理理衣裳,该传晚饭了。”
夏夜,似水的月光从斑驳的树影中渗漏下来,荡漾着一地的静谧和安详。明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来想去都是萧竹均的影子,她的眉眼弯弯,她的直率天真。印象尤为深刻的是她漆黑发亮的眼睛,单纯得仿佛一样就能看到底,那么深那么险恶的萧皇宫里,国王是怎样保护才让她如此不谙人世地长到八岁。
他翻了个身,又想起了自己的爹爹。虽然爹爹有时候对自己很凶又很苛刻,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爹,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总是无法抹掉。记起从前看着爹爹在院子里练功,那样潇洒利落的身影看得明云一阵激动,心里默默地把爹爹当成了偶像,决心要同爹那般驰骋沙场……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今日生日又惹爹爹生气真是不对,不如明早道个歉去。
“明云!你小子还学会上房了,嗯?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哎哎,爹我错了……”心里好不容易酝酿的温情瞬间荡然无存,明云一边愁眉苦脸地应着,一边溜溜地爬下屋顶。然后愣是跟他爹在院子里追了一个对时的“老鹰捉小鸡”。
“站……啊站住,好你个小子……算,算你跑得快。你……你等着,等明天,等老子酒醒了有你受的。”明将军一边气喘吁吁地站住,一边扔掉了手里的棍子,转身要走。明云这个时候一下扑进他爹怀里各种撒娇:“爹爹~儿子错了还不行?不要生气啦,嗯?嗯?”
且不说明云这长得要人心乱的美男故意卖萌,就说平时总一本正经的明将军此刻苦笑不得的表情也足以在下人们中间传诵一段时日。到底是对儿子的爱占了上风,明将军没忍住,笑了。
“得得得,快给我下来。这么大的男孩子了,也不知道害臊。”
“得令!”明云翻身从将军身上跳下来,单膝跪地一个抱拳,“孩儿向爹赔礼了。”
“行了行了,睡去吧,爹明日进宫,为你向国王谋个差事。你也大了,该锻炼锻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