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江湖》百里夏花

7、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阿九扶着树干，有些恍惚，“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百里桓嘲讽地笑，“真是绝情。”
　　阿九环顾四周，广阔宇宙呈现面前，他们只是渺小的沙尘。“这样大的世界里，人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看着这景色的人心中有感情，这些景色才有意义。他们或者浩瀚，或者孤独，都是取决于看风景的人。”
　　“你觉得眼前的风景孤独？”阿九看着眼前立在高高树枝上的紫衣人，孤影直立在白圆月亮之下，衣裾翻飞，乌发在脑后柔柔地飘动，一瞬间，有些萧索的意味。
　　“你带我上来只是看风景吗？”阿九问他。
　　百里桓轻轻地笑：“我难道不能单纯地想让你开心？毕竟刚刚你可是与俞茨不欢而散。”
　　“你又跟踪我！”
　　“你背着严阑子和魔蛊教同盟者会面，若他知道了，你觉得天九门有什么下场？”
　　阿九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戒备，“你想要什么？”
　　百里桓注视着眼前的人儿，白衣胜雪，眼神清冷。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张白色的面具？”
　　阿九脸色不变，“阁主何出此言？”
　　百里桓转头，有些嘲讽地笑，那一刻，他的眼神悠长，似乎陷入回忆中。但是瞬间又回复清亮。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全力以赴辅助我攻打魔蛊教。”

　　百里桓带着阿九回到营地，在营地旁边放下他，独自离开。
　　阿九看百里桓身影消失在营帐中，回忆刚刚路中看到的湖泊位置，循着记忆慢慢向西方抹去。
　　半柱香之后，一湾清澈的湖泊出现在眼前，树影横斜，微波荡漾。湖旁有块巨大的石头遮住视线，阿九暗喜，这是一处绝佳的沐浴之地。
　　轻解罗裳，将白色衣服折叠放在巨石上，一步一步慢慢踏入微凉的水中，直至湖水弥漫到肩头。
　　掬起一捧清水淋在脸上，清爽冰凉，阿九不禁笑开。毕竟是在魔蛊教的领地之内，虽然他很想再多泡一会儿，但也不敢太过放松，清理地差不多，从水中走出来，随意晾干身体就穿上了衣服。
　　扎好腰带，阿九转身，蓦然顿住，盯着藏在树影里的身影，厉声呵问，“谁？”
　　黑暗中的人往前走两步，锦衣华服，玉面白冠，只是神情局促。
　　阿九问，“你都看到了？”
　　俞茨转头望向一旁，脸上渐渐泛红，“我不是故意要看你洗澡，只是正好路过……”
　　阿九心中如电，把前因后果思索一番，魔蛊教在西方，他们在营地东边会面，俞茨应该去往魔蛊教的路上正好看到他洗澡。
　　俞茨又转头望过来，疑惑地问，“我之前进过你的记忆，那时你明明是男孩的装扮啊？”
　　阿九回答，“我七岁之前一直在长安乞讨，男孩装扮会少很多麻烦。后来到了天九门，也不愿换。”
　　只有穿着男装，才觉得安全。俞茨心想，只有身边充满威胁，才要从童年相似的东西上寻找安全感。
　　他正色承诺，“我不会说出去的。”
　　阿九弯起嘴角，“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们不是同一路的人。”转身便要离开。
　　俞茨慌忙叫住他，“阿九。”
　　“我想了想，你是为了天九门攻打魔蛊教，我为了玄门维护魔蛊教，虽然都是为了自己的门派，但是你现在做的是错的！伤害无辜的人，不管理由是什么都是错的。”
　　阿九转身，“你觉得天九门应该怎么做？我们想要得到公正的对待，除了追随严阑子攻打魔蛊教，还有别的办法吗？”
　　“和我一起战斗吧，阿九，我们联合魔蛊教对抗中原武林，不是没有胜算。”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充满斗志和信心。
　　阿九微笑，“俞茨，你之前进入我的回忆，想要消除我落水的心理阴影，虽然自作主张，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把我当朋友，想要帮我。
　　但是，我会害怕你的幻术，会猜想站在我眼前的俞茨会不会再次对我使用幻术。”
　　俞茨脸色转暗。
　　“你瞧，我们不是一类人。我疑心太重，不信任任何同伴。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九一步步往前走去，身后传来俞茨郑重其事的劝告，“如果真的对战，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阿九想起百里桓紫衣乌发，站在横斜的树枝上，低头认真说，“你必须全力以赴辅助我攻打魔蛊教。”
　　眯起眼睛微微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翌日清晨严阑子聚集所有人重新部署，百里桓和天九门联合进攻魔蛊教的教主黛眉，其余人等和唐门围剿力量较弱的会众，伺机救出雷修。
　　魔蛊教实际上是一个山寨，依山而建，教中的人在寨中饲养蛊虫，并无严格等级分明，若没有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蛊虫，看起来倒像是生活安详的百姓。
　　百里桓和阿九在众人掩护下冲向山下，那里坐落着教中圣地——教主黛眉的居所。
　　魔蛊教的教众察觉到外敌入侵，赶忙戒备，很多来不及反应便被重伤，很短的时间内寨中黄色的土地上便染上浓重的鲜血。反应过来的教众放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蛊虫，虽然数量不多，但以一敌百，硬是和大批的入侵者打得平分秋色。
　　毒蛇，毒蜘蛛，毒蝎子，还有好多连阿九也没见过的虫子不断地爬上人的身体，又不断被斩落。红色的鲜血，绿色的鲜血，黑色的鲜血在空中迸溅开，打喊声，刀剑相击的声音，明明那么响，阿九却觉得一颗心越来越静，眼前紫色人影，广袖乌发，周围刀光剑影，临死的人扭曲着残破的身体，鲜血铺天盖地地倾洒他的视野，如同很多年前，他在血污中挣扎不甘，只是心中一直有这道紫色的身影，他想抓住眼前这个紫色身影而已。
　　天飞护着阿九，小心着不要让毒虫近他的身。他看着阿九的眼睛静静盯着那道身影，从未离开。他知道阿九在想什么，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心结，了解他的痛苦，自然也了解他永远不会属于他。
　　忽然，阿九转过脸，看向他，眼中有坚定的光，在泼天的鲜血中，在喧闹的喊打声中，清澈纯真。
　　天飞一愣，伸手砍断一只毒蛇，小心地不让血溅到他身上。
　　阿九说，“我没有跑很远吧？”

　　闯入后方的路上教众渐渐稀少，到达一座神庙前，周围已经没有一个教众了。
　　百里桓抬手推开高大的白色门，说，“应该是这里了。”
　　他们缓缓踏入，门口的光线好像被吸收了，室内一片黑暗。
　　蓦然，一团巨大的火焰升起，照亮偌大的神庙和火焰后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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