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柳伤

10、沉湖

　　柳伤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够再走，他的心砰砰乱跳，跳得越来越快，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靠在城墙上，足足休息了一个时辰。他只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力气。他踏着歪歪斜斜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转向西街，来到了城西清平客栈。这一夜，他一刻也没有合眼，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雨逍的倩影，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已随雨逍而去，他的生命已经终结。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柳伤发疯一样地回到了断桥边。断桥仍是断桥，可是雨逍已经不在。晚春和雨逍都已消失不见！柳伤仰天大吼，声震千里。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此时的他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他披头散发，两眼通红地奔到明月山庄时，迎接他的是晚春的诗剑，亮若朗星的剑。晚春竟然没死！晚春当然不会死，也不可能死，更不会死在柳伤刚练了几天的清风掌之下。晚春一身武功深不可测，放眼当今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敌手，更不用说柳伤那三脚猫的功夫。晚春的剑就在雨逍的房里迎上了柳伤。剑光璀璨，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杀气。若在平时，柳伤一剑也抵挡不住。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柳伤已经成了一个疯子！他看到剑光却恍若未见，脚步丝毫未停，正对着晚春的剑尖撞了上去。晚春大惊失色，以为柳伤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急忙撤剑后退。晚春的身子一闪开，柳伤就看到了雨逍的脸。雨逍躺在床上，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她的脸依旧艳若桃花，让柳伤心神激荡。

　　柳伤扑到床沿，目光痴迷，柔声道：“雨逍，我一定会救你的，你放心。你是被我的明月心法所伤，我一定能够治好你的内伤。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耗尽我的真气，我也愿意。我不是有心伤你的，真的，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昨夜我伤了你之后，躺在客栈里就跟死了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决不会偷生的。”雨逍静静地看着柳伤的眼睛，她的脸上没有怨恨，也没有伤心，她的声音也非常平静：“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吗，其实我和晚春在三年前就已经是夫妻。”

　　柳伤睁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一个字。半晌之后，忽见他抬头一声大吼，转身冲了出去。柳伤狂奔不停，他只觉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移动，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何处。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依稀又是断桥，可是他已经停不下脚步。刹那间，只觉一脚踏空，一头便栽了下去，“扑通”一声，沉入湖底。湖水冰凉彻骨，让柳伤全身发抖，抖个不停，但同时也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起来。他紧紧地闭起嘴，屏住呼吸，任由湖水沉浮。他并不想死，就算在这个万念俱灰的时刻也没有改变。可是，他却不能不想雨逍。原来雨逍早已是有夫之妇，那以后该怎样对她，还要不要一如既往地喜欢她呢？柳伤的闭气功并不是很厉害，片刻之后，他就再也憋不住。他手脚滑动，露出了水面。天依旧是蓝色的，云也仍是白色，在他知道了雨逍是别人的妻子之后，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改变呢？他这样想道。

　　他慢慢地爬上了断桥，顺着来时路朝明月山庄走去，他走的并不急，因为天空刚刚下过一场雷雨，此时雷声已停，闪电已消失，但仍旧下着细雨，地上很滑，而且汪着一滩滩水。天色阴沉，却比刚才亮了许多。柳伤走着走着，肚子咕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才想起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街上有酒楼和小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过都没有能够吸引他光顾。他极少在外面吃东西。他身上的银两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口袋里只装着一两银子。他也很少出门，每天只是在山庄里随便走走。他平时并没有什么事要做，也不喜欢出门，走路毕竟是件费力的事，他不愿意出力。

　　走到明月山庄大门口的时候，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心想：“很快就可以吃饭了。”可惜的是，有人不想让他吃。大门左右两边各站站着一个年轻人，伸手拦住了他。右边一人唇红齿白，面容冷峻，年约二十上下。左边一人看起来比右边那人小三四岁，脸圆乎乎地，一身珠光宝气。这两个柳伤都认识，不过不清楚他们是何用意。只听右边那人喝道：“大胆柳伤，你意图谋害庄主，已犯下死罪，如今竟然还敢回来？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柳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负手，望向远处的青山，不言不语。那人大怒，霍地抬起了右掌。右边那人急忙拉住，劝道：“小花，大家都是山庄的兄弟，有话好好说。”小花哼了一声，大声道：“小万，你看他那个态度，我怎么跟他好好说？”小万呵呵一笑道：“你先别急，让我来跟他说。”说完走到柳伤面前，微笑道：“小柳，请你不要见怪，我二人是奉林大哥之命在此等你，请你到东院喝茶的，你这就跟我们走吧，不然林大哥该等急了。”柳伤低头沉思片刻，干脆地说道：“好，我跟你们去见林大哥。”小万大喜，伸手道：“请。”话刚说完，忽见柳伤身形一闪，转瞬间消失在街尽头，身法之快，有如电光石火。小万急得直跺脚，叹道：“小花，都怪你不好，把他吓跑了，看你回头怎么跟林大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