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柳伤

11、受伤

　　柳伤又回到了清平客栈，叫店小二送了二斤牛肉，一个白菜汤和一小碟咸菜，还有一壶女儿红，在二楼天字号房里闭门自斟自饮。
　　??方才差一点就自投罗网，幸亏及时醒悟，否则此刻只怕已凶多吉少！
　　??柳伤明白，晚春并不是一个没有肚量的人。
　　??他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为难自己，然而心里难免会产生怨恨。
　　??他再有风度，必然也不愿意看到情敌成天在面前晃来晃去。
　　??山庄的人为了邀功，必然有很多愿意出手对付自己。
　　??林学清虽然为人正直，就算有心开脱，恐怕也挡不住群情汹涌。
　　??明月山庄绝对不能够再留，甚至，必须尽快离开江南，否则后果难料。
　　??可是离开了明月山庄，自己又能够去哪儿呢？
　　??杯中酒喝干之后，柳伤心中已有分教。

　　??红尘坊在武林圣殿的下首，同属京城天桥街。
　　??武林中人很少去红尘坊。
　　??柳伤却跟一般的武林中人不同，他非常喜欢去。
　　??喜欢去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那里住着一个名叫小飞象的女子。
　　??小飞象从不离开红尘坊，不去武林圣殿。
　　??两个月前，柳伤听一个名叫如歌的女孩子提起过小飞象。
　　??据说，小飞象喜欢红尘坊的一个人，她是为了那个人而留下。
　　??当时柳伤听了之后，只是一笑置之。
　　??现在回想起来，却让他眉头紧皱。
　　??斗转星移，很多事都已经改变。
　　??柳伤并不是很愿意改变自己，可时光却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改变。
　　??这一次，他变的是心。
　　??“小飞象，以后我留在红尘坊陪你好不好？”
　　??“当然好啊！”
　　??“我每天都送你一支玫瑰。”
　　??“你对我真好！”
　　??
　　??

　　??这是柳伤一个月前在红尘坊和小飞象的对话。

　　??正午，柳伤下了楼，穿过大堂，向客栈门口走去。
　　??走到门槛前的时候，他忽然停住。
　　??他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去京城。
　　??如果就这么走了，那以后何时才能再见雨逍，他想。
　　??他倚门而立，脸上神色复杂之极，变了又变。
　　??整整一炷香之后，他才迈过门槛，出了门。

　　??他走的方向并不是通向城门，而是去往雨逍的首饰店。
　　??雨逍在杭州城东北开了一个小店。
　　??天黑以前，她都会守在店里。
　　??一路上，柳伤没有施展轻功，也没有加大步伐。
　　??他就像散步一样的走。
　　??以前走路的时候他总是走的很快，现在他想改变这个习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不久，他走到了城中心。
　　??这里是全城人流最大的地方，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这时候，柳伤留意到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很奇怪。
　　??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三尺处，始终屹立不动。
　　??两边经过的人一碰撞到这个人，都会被远远弹开。
　　??这个人并没有三头六臂。
　　??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年纪很轻的女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最让柳伤惊奇的是——这女人竟然是他认识的女人中的一个。
　　??不止认识，还很熟，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去了京城武林圣殿的小叶。
　　??柳伤笑了笑，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叶冷冷道：“废话少说，拨你的剑。”
　　??柳伤一愣，随即恍然，苦笑道：“你也要抓我回去讨好晚春吗？”
　　??小叶杏眼一睁，大声道：“你胡说！”
　　??柳伤道：“不然为了什么？”
　　??小叶道：“你做了坏事！我鄙视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柳伤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小叶道：“拨你的剑，我让你先出手。”
　　??柳伤知道小叶是个极为倔强的人，她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当下不再犹豫。
　　??右掌一扬，推向小叶的左胸，快如疾风。
　　??小叶脸一红，叱道：“下流！”
　　??只见她身形向右一闪，紧接着朝前一纵，身法之快，难以用言语形容。
　　??剑光飞起，飞向身后。
　　??剑光朴实无华，只看见一点淡淡的青芒，但去势极快，比柳伤快得多。
　　??柳伤出手之后，只觉一掌落空，小叶消失不见。
　　??等到他反应过来小叶可能到了自己身后的时候，为时已晚。
　　??青光一闪而没，没入柳伤的左背。
　　??霎时间，小叶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大叫声：“啊——”
　　??

　　??
　　??
　　??

　　??小叶撤剑，还剑入鞘，抱剑而行。
　　??她收剑的时候干净利落。
　　??走得却不快，走得悠闲，从容。
　　??那一剑刺的并不深。
　　??深约三分。
　　??这么深的伤口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很痛。
　　??可是柳伤看起来并非如此。
　　??他面部抽搐，牙关紧咬，双唇哆嗦，浑身颤抖。
　　??
　　??颤抖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柳伤开始转身往回走，不再前行。
　　??往回走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的目光呆滞。
　　??步子歪歪斜斜，不辨东西。
　　??原本渐渐转晴的天色此刻再一次起了变化。
　　??变得更加阴沉，见不到一点阳光。
　　??柳伤在街上不停地游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恍恍惚惚中，只觉到了一所清幽的宅院前。
　　??抬头一看，匾额上镌有四个绿色小字，字迹分明，字体似乎是正楷。
　　??这四个字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明月山庄”。
　　??柳伤在门口站立片刻之后，缓步而入。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竟然畅通无阻。
　　??山庄里并不是没有人。
　　??人很多，比往常还要热闹。
　　??不过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上前与他为难。
　　??大家似乎都忘了先前发生的事。
　　??
　　??
　　??
　　??柳伤走进东院，推开了林雪斋的门，见到了正在埋头看书的林雪清。林雪清每天都在看书，好像除了读书之外，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去做的一样。柳伤在他的对面坐下，慢慢地喝了一口西湖龙井，以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过了半晌，林雪清才抬起头来，微笑着说：
　　??“我正要找你。我早就劝过你，可是你不听，现在你得罪了庄主，只怕日后很难在山庄立足了！庄主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与你计较，不过庄中的兄弟姐妹却因此恨你入骨，若非适逢山庄六周年庆典，大家忙于筹备，你此刻恐怕已经被关入地牢！小柳，以后你真的要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找雨逍。你一定要把她彻底忘记！山庄这么多姐妹，你何必一定要喜欢她呢？还有，小叶你也不要再想，经过这段时间，你应该明白，她并不属于你，她只属于她自己！你不要整天想着这些儿女之情，多花点时间练功才是！”
　　??柳伤正色道：“老哥的话，我一定会记住的。其实这些天来我也很累，不想再纠缠下去，可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心中一直很矛盾，不知道该坚持，还是应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