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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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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华的促然离世震惊了世界。
对于一颗巨星的陨落,社会各界表现出了一致的痛心疾首。
不计其数的追忆悼念,规模由大至小,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铺天盖地得,好似呼吸都有一种悲哀的味道。
云姨对此不屑一顾。
特别是因为黎华作品展播,挤掉了她每晚必看的肥皂剧。
这让她很是不悦。
她愤愤关了电视,发牢骚。
当然。
她的听众只有我。
而我,却在神游。
演艺界为他举行了盛大追悼仪式。
水泄不通的人群震天恸哭,我站在凯文身边,一直很沉默。
沉默的看着那躺在棺木中供人瞻仰的人。
那人,依旧是绝代的风华,勾魂夺魄。
指尖忽有刺痛,我蜷缩了手指。
忽的念起,它们曾一一抚过他的眉眼。
他眉目依旧,肤色却很苍白。
这样的苍白颜色,似乎在我们共处的那些时日,也曾出现在他的脸上。
每每,他为我接了满满凉杯的水,然后来抱抱我,要我一个人睡时,他脸上的,都是这种颜色。
这种时候,细想想,还有不少。
比如那日雨急风驰的夜,他在窗帘后寻到我的时候,吃力抱起我的时候。
比如他拾起被我胡闹打翻的饭菜的时候。
以及,每每他用那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我的时候。
或者我们最后的那一夜,他对我说的那最后的一句话,都掺杂着如许的苍白。
可惜,在那许许多多的瞬间里,我未曾留意,不曾留心。
喧嚣终于散场。
开往墓地的灵车里,只有我和凯文两个人。
本来,谢绝外人扶棺下葬甚至是一旁观礼,都是是欧父的意思。
他固执的要自己的儿子在人生的最后一程中远离那个圈子,把在墓园的葬礼缩减为家庭仪式。
可他却似乎在追悼会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年事已高,又不堪丧子之痛的折磨,还要在云姨的竭力规劝下,才在众人的搀扶簇拥下先行离去。
云姨自然相随。
我目送他两人的背影,步伐都还算稳健。
我想,并非不堪丧子之痛。
他只是无法面对。
我没有对凯文说什么。
那毕竟是他的父母,是我的长辈。
没有根据的臆测什么,是极其不礼貌的。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便是,黎华的葬礼上,为他扶棺的,只有我和凯文两个人。
棺椁冰凉,经由我的指尖冻透全身。
还好,很快盖棺,下葬。
我的视线不曾离开他。
每一眼,都是诀别。
直到那最后的一眼,他那颠倒众生的容颜在我的注视下被永远的封存在黑暗中。
我终于明白,他那曾被我一一抚过的眉眼,深深吻过我的唇,紧拥我的怀,已与我永别。
肃立注目,我的眼干涩,没有眼泪。
只有那条疤,很痛。
仪式简短冷清。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
他倾倒众生的笑容,定格在了墓碑上那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白简照上。
我的目光在上面停落了很久,然后不经意的瞥见碑上镌刻的生卒年份。
原来,他生于三十三年前的盛夏,死在这一个年夜。
原来,那天,我应该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那条疤骤然加剧了疼痛。
我不懂怎会至此。
不过,幸好。
我也不想去懂。
我牵着凯文的手,而他的手是温热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
我牵着凯文的手转过身,才看到站在我们身后的人。
她站在我们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在一身素服里,安静的仿若鬼魅。
我几乎是费了一些力气才辨认清楚,这个眼肿如桃满面憔悴的女人,是徐心宁。
徐心宁。
我们的上一面还在黎华家里。
那时候,她也是站在我对面,几乎就是现在的位置。
那时候,她眼里有更多的凌厉和嫉恨,她比现在艳丽得多。
那时候,我身边还是黎华。
我记得我因为她的到来钻进他怀里,然后他低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极其复杂,直至今日我也无法完全参透。
然而,如果早知近日结局,或者我能明白他当日的绝决渴望。
我们相对伫立了很久。
她一直很专心的看着那一块石碑,我想,她是在看他的笑容。
或者我和她之间最好的,便只有擦肩而过。
她却在我正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唤住了我。
“等等。”
从她手中递过一张光碟。
如果我稍微注意,就会发现这张光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她手中。
“这是什么?”
我接过,问她。
她不语。
眸光凉凉,望妆容精致的我,看我和凯文相握的手,最后落在我手中的光碟上。
“他给你的。”
她如是说,在我心中搅起无数波澜。
我抚上那条疤。
“谢谢。”
对于我的道谢,她置若罔闻。
她只是越过我的肩。
我知道,她是要去守着那块碑。
即便我与凯文执手离开,未曾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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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
我很想说如果早知道什么,就不会怎样。
然而最终却是命中注定,回天乏力。
就像黎华会死,徐心宁也会死。
就在我和凯文离开墓园的第二日清晨,媒体头条,徐心宁死在黎华坟前。
死于安眠药服用过量。
排除了所有他杀因素。
媒体的镜头越过警察的封锁捕捉到案发现场。
我由此看到那个女人依偎在石碑旁的模样。
好似依偎在情人怀里。
她还是我昨日见到的模样,依旧是憔悴。
然而此刻的她却多了份溢于言表的静谧安详,平静而心安理得。
我不想听媒体关于两人如何如何生死相随的描述猜想。
那些抑或是真实掺杂着坊间传闻与无端臆想的揣测,让我十分抵触。
我在欧家众人的注视下关了那电视。
我对别人的风花雪月缠绵悱恻,并不感兴趣。
云姨的笑容有点刺眼。
我手上的疤有点不适。
我草草离席上了楼。
第一次对我的婆婆明白表现出不满。
凯文上楼哄我。
我闷闷不说话,任他怎样也不肯就此作罢。
他不解也委屈,问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我不开口。
着实不是难为他,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生气。
我妒火中烧,甚至有被人抛弃的感觉。
哦,不。
错觉。
凯文对我很好。
甚至连我的无理取闹,也能忍让。
我又怎会被人抛弃?
我回身贴进他怀里。
执拗着问他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为我殉情。
他笑着说我傻,我却不依,偏要他点了头才肯罢休。
“我才不要你为我去死。”我笑着凑过去吻他,“如果我死了,我会希望你好好活着,因为我爱你。”
他很感动。
感动着过来吻我,却被我推开。
我要与他商量些事情。
很快,我们敲定了回程时间,就在下一个周日。
我们临行前一日,徐心宁下葬了,葬在黎华的墓旁。
这多半还要感谢他们这段令人啧啧称奇的爱情故事。
众说纷纭的爱情故事。
唯一不变的,只有主角。
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的行囊里不增不减。
除了从徐心宁手中取过的那一张碟片。
那张碟片。
那晚从墓园回来,我就曾打开了它。
原来,是一支小提琴曲。
简单的独奏,没有配器,一气呵成。
每一次的聆听,都是潸然泪下。
我不知道黎华为什么要送我一支曲子。
还是一支小提琴曲。
然而却已经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
不过,很多事情也许根本就不需要答案。
就像我手上的那一条疤,我忘记的过往,还有那个风一般的男人。
那一日,在欧家,被云姨关掉的电视。
我被荧幕中自己那一瞬的明媚折服。
我想看看曾经的自己。
被自己遗忘的自己。
我寻着凯文去实验室的日子租来这部片子。
那男人深吻着我的侧面线条深邃完美,正是这DVD封面。
画面唯美,人物深刻,影片经典。
另外,也有些噱头。
那一段激情戏尺度很大,却看得出,我拍的安心。
屏幕里的我有着那样明媚的姿态,动听的声调,飞扬的神采。
顾盼生姿,鲜活欲飞。
我或许是一个好演员,可那些是演不出来的。
我流下眼泪,只为人物的喜怒哀乐。
片中主角历经生死,终成眷属。
而我,也一定爱过他。
只是,我们终究没有在一起。
曲终人散。
他的风华绝代最终留在了那一格格胶片中,永不退色。
他注定是个传奇。
而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
平凡而有秘密的女人。
那些秘密,包括我忘记的那过往,最后与他在一起的那夜,或者,还有下午才看过的这一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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