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35、第 35 章

　　我相信黎华是爱我的，可他却一直再没来看过我。
　　可我并不担心。
　　因为我知道，他只是太忙了。

　　或者，他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我应该尽快给他个交代，凯文却总是以我身体太虚弱为由推脱手术安排。
　　既然他不想帮我，我也不愿再求他。

　　我在出院的当晚接到副导演的来电，他说要我即刻进组，王瑞恩要赶排夜戏。
　　掀了辈子下床，我只能说好。

　　我不知道王瑞恩是否有意与我过不去，然而不论如何，日以继夜的工作已经让我的身体开始吃不消。
　　时常的作呕，每日的浮肿，还有每日数次几乎晕厥的瞬间。

　　很多次，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黎华，希望他能够来抱抱我，或者是问一句都好，可他没有。
　　我有些难过，却并非伤心。
　　因为我想他只是还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怀着别人的孩子。

　　是啊。
　　这个孩子，应该尽快解决掉。
　　只是奈何如此高负荷的工作，我无法想王瑞恩开口请假，加之无处不在的怕帕帕拉奇，我更抽不开身。
　　思来想去，终是让小叶去为我设法弄些堕胎药。
　　几日后的一晚，我结束了一日的戏，已十分疲惫，然而小叶的到来，却似是给了我一剂强有力的兴奋剂。

　　我打开门把她让进屋来，抓着她的手，问。

　　“买到了么？”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很是犹豫，我心急，不禁抓着她又问了一遍。

　　“到底买到了没有？”

　　她点头，自包里拿出一盒什么给我，我笑开。

　　“若琦姐，这个是处方药，正规药店不卖的……这个是我拖我一个朋友去小诊所拿的，你用起来小心点……听说只能在四十九天内吃，不然……”

　　我连连点头，却没心情听她婆妈，径直将她打发走，并告诫她把嘴闭牢。
　　她终是唯唯诺诺的走了，我拿着那一盒药，竟是欣喜若狂。
　　我想，那是我全新生活的开始。
　　只要吃下它。
　　吃下它。

　　我按着说明书上阐明的用法用量连吃了三天，然后在第四天的清晨成功看到了我想要的那抹鲜红颜色。
　　可我也因此旷掉了整整一上午的戏。

　　我在下午来到片场，脸色很是灰败。
　　一上午的疼痛让我几乎要昏厥在马桶上，然而该流的流掉了，出血却到现在也没有止住。
　　我看了看说明书，这似乎还算正常。

　　王瑞恩骂得很难听。
　　大庭广众，不留一点情面。

　　“一个演员只靠脸蛋身体是没用的，请你表现出一点些专业素质！即便没有也给我装出来！”
　　他对我这样吼。
　　我拉住上了前想要为我解释什么的小叶，弯腰为他捡起他才狠狠掼在地上的剧本，没皮没脸的赔笑，他却转身走开。

　　我不知道今天特意安排这样的戏是不是王瑞恩对我的报复，或者，能让我继续在这个剧组待下去已经是他对我最大的仁慈。

　　狂风暴雨
　　名副其实的灾难片，船难特效少不了，拍摄便要在泳池完成。

　　为了完美的表现绝处逢生，这已经是我第七次被极力表现着仓皇逃生的群众演员当做浮木按在水下。
　　王瑞恩依然喊了卡。
　　头顶的力道一瞬消失，我挣扎了几下才浮起来，捞了几下才抓住小叶扔来的浮板，动作已不如初时的敏捷。
　　我突然发现原来体温降至一定水平也是有好处的，就像现在，小腹中的疼痛已被池水冷冻。

　　那位导演高高在上的说些什么，我不理也不听。一双眼执着的盯着坐在王瑞恩身侧导演椅上的那个男人，我试图在他淡漠的面孔上瞧出什么隐含的端倪，直到怀中浮板被人一下子撤走，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口水，在来不及反映什么的时候被强压进水下。

　　这次，王瑞恩没有喊卡。
　　显然他对我这次的表现很满意，水下摄影机捕捉到的画面……够真实。

　　渐渐，我再无力挣扎。
　　意识消散的恍惚瞬间里，我感到头顶的压力陡然消失。
　　而我却已然没有了破水而出的力量。
　　身体在下沉，我触及了池底。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我并没有死亡来临的恐惧，因为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人拉住了我的手臂，托起了我的身体，如果我够坚强，就不会死。

　　胸口重重压着什么，什么滑进我的口中，压痛我的舌根。
　　我爆发出一声咳嗽，然后不能停下，胸口炸开一般的灼痛。

　　我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有很多的力道扶我起来，温柔的力道顺着我的背。
　　一片嘈杂。

　　我庆幸着，终于是逃过一劫。
　　可是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那阵眩晕终于放过我，我气息顺了下来，视物也终于清明。
　　我看见一群人围着我，为我顺背的是一脸焦急的小叶，人群外，站在那里一手叉腰凝视我的，是王瑞恩。
　　唯独不见黎华。

　　眼底一热，泪就这么掉了。
　　一众询问，他们以为我是吓着了。

　　我不想开口，呆坐于此，一时众人不知进退。

　　“你没事吧？”

　　王瑞恩问，我没看他，摇头，然后听他遣散了众人，停止了拍摄。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被小叶搀着站起的时候，这间租赁的游泳池里，仅剩了我俩与王瑞恩三个。

　　我转身离开，却被他唤住。
　　回过头，见他脸色不太自然，顺着他目光回避的方向看过去，我轻一嗤笑。

　　原是我刚才坐着的地上落了血。

　　“……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不用过来了。”

　　“谢谢王导关心，我只是呛了几口水。”

　　“……以后，以后如果身体不舒服，及时和我沟通。你这样逞强只会把大家都弄得很被动。”

　　我扯了扯唇角，深深睨他一眼，略带着嘲弄，却倏然怔了住。
　　王瑞恩竟和我一样浑身湿透，一头短发向后背着，干了一些，更多的还是潮湿着。

　　救我的人竟是他。

　　可我并不怎么感激他。
　　我想，如果不是他来得太快，救我的，一定会是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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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次意外后，王瑞恩对我收敛了许多。
　　有些时候，甚至是照顾的。

　　那天清晨，他在看到了只我在家里休息了一夜的我急急忙忙重返剧组后，甚至给了我一个十分善意的微笑。

　　我想他或许以为我是敬业的，而我却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不要命的跑回剧组，为的绝不是那个片子。
　　可我却没能见到他。
　　黎华破天荒的请了假，一连就是几天。
　　徐心宁也没有来。

　　几日过后的一个黄昏，我终于再次看见他。
　　他一件亚麻色的衬衫，在晚霞微风中招展，十分的迷人。

　　我想，如果不是他身边挽着他的徐心宁，我会走过去吻住他。
　　而他，却低头吻了她。

　　那是一个很浅的吻，稍纵即逝，我却因此看到了徐心宁的笑容。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笑。
　　原来，冰山美人的笑容如此娇俏明艳。

　　他们张扬的展示着他们的爱情，纵容众人目光注视。

　　“夜场戏，没问题吧？”

　　我恍然回神，是王瑞恩向他们的方向迎过去。
　　黎华眯着眼笑应，玩笑。

　　“我放了你几天鸽子，没拖进度吧？”

　　“男主角被女二号拐跑了，怎么可能不拖进度？”

　　徐心宁莞尔，脸颊竟晕上几分薄红，她提手别了别耳边的发。
　　“王导，就算是我不对，把他还给你还不行么？”

　　众人笑作一片。
　　这一番意外惊喜倒是让一众看客心情俱佳。

　　我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黎华这几日的缺席，是为了她。

　　或许我的身体因为几日来下身不断的见红有些虚弱。
　　身体虚弱心情自然不好。
　　心情不好，脾气便难免大了些，自控力难免低了些，爱钻牛角尖了些。

　　所以在众人为黎华夜戏过后请众人吃饭的许诺而拍手叫好时，我唱了反调。

　　“这几天落下的戏补不补得上还是问题，夜里不一定拍到几点，这样有什么出去吃饭的必要么？”
　　我上前几步，开口不善。
　　周围的骚动安静下来，他们等着上演更精彩的一幕。

　　黎华打量我，带着让人最厌的那种似笑非笑，而他身边的女人则是彻底摆出了她最擅长的冷漠面孔。
　　只有王瑞恩，这次竟然破天荒的站在了我这边。

　　“……方若琦说的也是，先赶了戏再说吧。”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众人欲四散，黎华却又开腔。
　　“大家工作那么辛苦，偶尔放松放松也是必要的。”他扯唇一笑，长眸瞥过王瑞恩，“或者，就算是我和心宁在明天报道出来之前提前和大家庆祝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哦，对了。”
　　他似恍然念起什么，慵慵懒懒的笑着，揽了徐心宁的肩，他的视线似乎迷离，而我却清楚，他正盯着我。
　　他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和心宁在一起，祝我们幸福吧。”

　　我的周围掀起一阵哄闹。
　　最终的结果是夜戏没有拍，黎华包下了一间pub，供剧组上下一夜狂欢。

　　这样的狂欢，这样的庆祝，我没有参加。
　　因为我没什么好庆祝的。

　　“不一起去吗？”
　　王瑞恩也没有去，他要回彩虹剪片子，而我似乎是想回家。
　　“……你有些心理准备吧……据说徐心宁的戏份还要增加些，这片子最后也许会变成两个女主角也说不定。”

　　他说的时候几次嗤笑着，很无奈。
　　我质问他，“你是导演，怎么能允许别人随便对待你的电影？”

　　“有片子拍才是导演，投资人才是真正的决策人，这行规一向如此……我又算什么？”

　　王瑞恩冷笑着离开，他要回彩虹躲在黑屋里剪片子，而我却不要回家。

　　我知道郝友乾自圣诞舞会后一直有意约我，我却无心赴约，然而近日，我却极为迫切的想要见到他。
　　于是我给林立翔打去了电话，他近日在家等戏，自是很快便驱车而来，我在他的车上给郝友乾打了电话，然后吩咐他送我到那人的宅邸。

　　一路无话。
　　直到车在一处半山豪宅前停下，我拿出化妆包补了些口红，然后吩咐他明早等我电话，来接我。

　　他却一手扯住了一脚踏出车门的我。
　　我回头，漠然看他眼底的明灭不定。

　　“还有事吗？”

　　“你……想好了？”

　　“需要我顺便帮你许什么愿吗？”我很是冷淡的收回自己的手，“比如加点戏份？”

　　他彻底沉默了。
　　我亦是无语，下车，进了院子。

　　我不曾回头，却一直没有听到发动机的轰鸣。
　　可我想，我并不在意。
　　随他吧。

　　很显然，郝友乾清楚我的来意，他也并不想如在电话中说好的一般请我吃饭。
　　我由佣人领入客厅的时候，他正坐在餐桌前，桌面只剩残羹。

　　看得出，那里曾是一尾鱼，一盘青菜，一锅鸡汤。
　　这人于家中的吃相不怎么好。

　　“哦，方小姐，你来了。”
　　他向我打着招呼，并不热情，似乎是专心鼓动着口舌，半晌，对我招招手。
　　“来，帮我看看，好像有根小鱼刺扎在牙缝里了。”

　　我走过去弯着腰在他张大的口腔里看到两颗黄金槽牙以及黑黄色的烟渍。
　　并没有那根传说中的鱼刺。

　　我伸手托在他的两腮，又专心看了看，倏然发现自己的手很是白嫩。
　　扑面的气味让我有有点难以忍受，我放了手直起腰来。

　　“看过了，没有看到，难受的话，是不是去医院看看？”

　　“噢……好像不难受了。”他的舌在口中扫了扫，“哎，人年纪大了就是不好，吃个鱼都塞牙，不过任他鱼刺再扎人，都能让我嚼软了，你说是不是？”

　　我陪笑。
　　“男人要成熟了才有魅力，怎么能说是年纪大？”

　　“你这小嘴还真甜。”
　　不愧是资深色鬼，我这才递了些眉眼，他的掌便已摸上了我的脸蛋。
　　我忍他占便宜，吃去不少豆腐，却仍不就范。

　　“理查。”我拍掉他的手，绕在他身后替他按肩，俯下身子唇便擦在他耳廓，“理查，你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可是有事求你。”

　　他的掌再摩挲上我的脸，侧过头，在我脸上亲了几下，掌又在我脸上拍了几下，力道不小。
　　我早已豁了出去，只缠着他的颈抱住了，与他咬耳朵。

　　“我不想徐心宁抢我的女主角，不想她参与这部戏。”

　　“……小事，小事。”他拍拍我在他胸口的手，“放心。”

　　“你答应了？”

　　他低低笑着，将手伸进我的领口抚弄。
　　我觉得很不舒服，只是强忍着。
　　幸好，很快，他放过了我，吩咐，“去，上楼左手第一间，把自己洗洗干净。”

　　我不知道多少爱恨才能让我甘愿在这样带着肚腩和体味的男人身下曲意承欢。
　　整个过程中，我并没有允许他吻我，他也并不在意。
　　很快的便兴奋起来，直奔主题，也很快的完事。

　　现在的他，趴在我身上，汗出如浆，气喘如牛。
　　身体还在抽搐发抖。

　　我只想冷笑。
　　这样的身体，偏偏还色字当头。
　　总会有报应，他迟早会明白何谓色字头上一把刀。

　　从头到尾，我并不动情。
　　这原因也许并非因为对方不是黎华，而是这郝友乾实在弱的超乎我的想象。
　　清醒状态中，在这之前，我只有同黎华一处的经历。

　　如果我在今天以前还未曾有所比较体会。
　　那么现在，或者我又为那人的招蜂引蝶找到了一个极好的缘由。
　　在这方面，他无疑是极好的。
　　每每带给我如坠地狱的绝望，浮于天堂的快慰。
　　让我在他的操纵下声嘶力竭，痛哭流涕。

　　不像此时，索然无味。

　　我不禁想要怀疑，那日我下不了床是否是眼前这人能力所及的。
　　不过我很快便断了这个念头。
　　因为小腹的一阵坠痛。

　　这几日，一直未停的见红，只是血并不多。
　　放才郝友乾看了，面色陡然一沉，以为是我事出突然，这到嘴的鸭子便要吃不到了。

　　当然，我并未解释什么。
　　由得他误会，只说自己并不介意。
　　熟料，我此话一出，他竟然显出意外的兴奋。

　　真是个龌龊的变态。

　　可我此刻却伸出手指轻划着这个变态的背，极力逢迎。
　　“理查，你真棒。可是这欢快过了，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