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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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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自己对某件事情有了阴影。
虽然我可以不介意用别的方式满足他,他却不免总是难以尽兴。
也许正因如此,我始终没有过问他失踪的原因。
这是我对他的一种纵容,因为心虚,莫名的愧疚,从而不敢与他较真,没有底气据理力争。
若非如此,我不会让他游离在我生活的边缘,不会勉强自己接受他愈发的若即若离,也不会欧凯文的婚礼上看见他牵着徐心宁的手。
周日,我接到烫金的婚礼请柬,之所以独身赴约,是因为黎华说他没空。
白纱包裹的苏柔很漂亮,娇小又可人。
她挽着凯文的手上,一枚戒子,璀璨夺目。
我笑,拿出我一早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们。
一对琉璃杯子,我打着呵呵这样说,“我和你哥想来想去真不知道该送什么,最后还是决定送对杯子给你们,一辈子的寓意还是好的,别嫌它俗。”
“谢谢。”
苏柔接了去,并没打开,只随手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笑笑问我,“黎华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忙。”我说,“凯文,你别埋怨你哥,他今天有个一早定好了的通告,实在是走不开。”
我为他解释着,却不知只是欲盖弥彰,特别是在我回头便见到了黎华和徐心宁的那一刻。
此刻,我的左手边是这一对,右手边是那一对。
在五个人看似寻常的寒暄中,我已经无力去理会一旁云姨唇角弯起的那张扬的刻毒。
我一直很沉默,不同于徐心宁的漠然清高,我只是尴尬。
我知道,和我一同沉默的,还有凯文。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我辨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黎华接过徐心宁从手包里拿出的什么递给凯文,我看到其上的LOGO,不同于我那对杯子的命运,这次的礼物被很快打开,那是一对价值不菲的手表。我不知是该自怨自怜还是怨天尤人,黎华出手果然阔气,我不知自己怎会傻到想要用那对廉价杯子代表他的心意。
不过如此贵重的礼物,想来凯文是不会想要收下的。
果然,我听到凯文这样说,“哥,这太贵重了。”
“收着,这是我和心宁的一点心意。”
我想我也是了解黎华的。
他送出手的,必不会再收回。
强予强取,是他的一贯作风。
其实这无关面子,我也并不觉得丢脸,只觉得滑稽。
然而一旁的苏柔笑的比我更开,那妮子显然很中意黎华和徐心宁的礼物。
“哥哥,若琦说你不知道该送什么,我就想,怎么会呢?!你和徐小姐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谢谢你们。”
她叫黎华‘哥哥’。
我听了当即叱一声冷笑,轻慢尽显,很不给她面子。
我摇晃着杯中气酒,一一瞥过那几人,然后成功接收到苏柔狠狠抛来的一记卫生眼。
她轻易捅破了那最后一层窗纸,让我的愚蠢大白天下,自作多情又不知羞耻的样子尽显人前,无论那句话是有意或者无意,都让我几乎无法忍耐。
只是嗤笑还是好的,起码,我没有开口奚落她。
她应该感谢凯文,若不是看着凯文的面子,我不会把这口气生生咽下。
我受黎华的气,要么说是我犯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好,要么说是我道行不够也罢,总之我认了。
而你又是谁?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落井下石?
我噙着一抹不怎么友好的笑容直直顶上了她充满敌意的目光。
她的眼睛并不怎么美丽,然而目光也开始闪躲,气势的杠杆成功倾向于我的方向,很快,她便败下阵来,悻悻收了声势。
我要的只是挽回一些尊严,即便它已经碎落的几乎难以拾起。
于是见好就收,笑笑,端了杯子径自品上一口汽酒。
我并不想为难一个小丫头,她不是我的对手,也不够分量。只是她似乎并不懂得这一点,不然,我便不会在放下酒杯的那一刹那看到她那样的唇形。
她是低着头,恨恨的,开口时露出下面一排整齐又洁白的小牙。
“贱!”
或者她说的没错,我是贱。
可即便如此,也轮不到她指摘我什么。
我正是满腔委屈愤恨无处发泄,本不想与她为难,可她偏偏要往枪口上撞。
这,就怪不得我。
“苏柔,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她身子很明显的一凛,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听到她方才的自语,一时有些心虚惊惧,便往凯文身后坉了坉,一双不大的眼睛盯着我,很不友好且充满警惕。
她这幅样子倒是惹得我想要发笑,我哂笑,一仰头,灌下了一杯酒。
把空酒杯塞进凯文手里,忽而袭来的酒意让我头脑发热,我没有多想,上前凑了一步。
“你躲什么?我不过想问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想我的样子是骇人吧,不然我也不会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苏柔的身影又往凯文身后躲了躲。
直到,有人伸手挡住我。
我定睛,抬头,是凯文。
他挡在我的面前,一手虚扶着我,是阻拦的样子。
欲言又止,似乎为难。
我知道他为难,可为难又能怎样?
无论如何,他拦住的是我,护在身后的是苏柔。
曾几何时,他是我最牢靠的依赖。
而此时,他第一次和我站在对立面,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我盯着他,忿忿不平,觉得很受伤。
然后才突然想起,那不是别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
我,才是别的女人。
凯文是好男人,一直都是,他保护他的妻子,没有错。
错的只是我。
或者黎华也没有错。
他本来便是如此不羁风流的性子。
一开始,我不是不清楚。
然而选择一头栽进去,是因为我以为他可以为了我而改变。
还是我错了。
都是我的错。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我闭上眼睛,逼退眼底的泪,胃中倏然掀起一阵剧痛,不同于从方才便开始的小规模痉挛,这一击,几乎足以让我倒下。
可我不能倒下,不能丢人。
我不想再自找没趣,我这个多余的人早该离开。
于是我收了声势,媚媚笑了笑。
“我还有事,祝福送到就先走了,你们聊。”
没有人挽留我。
即便我看到了凯文那一瞬的犹豫。
我一个人开车回家。
冰凉发麻的手在方向盘上没了感觉,脚下油门的力道总也控制不好。
还有,疼痛愈发尖锐的胃。
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过,这种久违而又似曾相识的疼痛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我该停下来,可身后仿佛有什么在追赶,让我胆怯。
难以抑制的作呕,方才灌下的汽酒逼上咽喉。
我的车拐过一个蛇形,冲进了隔离带。
气囊全开,前挡风裂开了一大片。
头很疼,眼前流过猩红色的温热液体,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天地渐合。
仿佛每次都是这样。
从昏迷醒来的我总会无一例外的看到他。
欧凯文。
这一次,他没有哭,神色是极其晦暗的。
我与他相顾了半晌,重新闭上双眼。
“胃痉挛,还有轻度贫血。”
我听到的声音有些许冰凉,他真不是个对病人耐心的医生。
“你是不是还在酗酒?”
“黎华知道吗?”
他并不理会我,为我调慢点滴,镜片泛着清冷的光泽。
“以后开车小心点,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我看着在半空中微微震动的的软管点头,然后看着凯文自我床尾抽出病历熟练的记录,又放回原处。
恍惚有时空的错乱,是我的脑子不清楚。
“多休息,有需要按床头的钮,护士会来帮你。”
会有护士过来帮我。
一夜一天的时间里,我按了五次钮,有三位护士来帮过我。
晌午来过一个医生来查房,并不熟悉的面孔。
问了几句,嘱咐了几句,离开之前从床尾抽出病例写了几笔。
其实这样也好。
可有的时候,总是前赶后错,阴差阳错。
我在半夜被脚步声惊醒,入目,是一身白褂子的欧凯文。
“不想吵醒你,我只是查房。”
他抽了病例翻阅,并没看我。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晚饭吃了吗?”
“护士傍晚来送过了。”
“我是问你吃没吃。”
他皱着眉头这样来问我。
我有些发怔,下意识点头。
“从昨晚到现在你只向护士要过三杯葡萄糖水。”
他陈述,插回病例的动作极其娴熟。
他的眸光凉凉,好似我做了多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是你的医生,你有责任配合我的治疗。”
欧凯文的性情大变让我措手不及。
我有点委屈,也许眼眶也泛了红,可我知道,这些只是矫情。
他是没必要再哄着我的。
有人推门而入。
居然是黎华。
他是来得晚了点,但医院门口潜伏着不少记者,他能来,就已是不易。
“你下次可以早点来,现在已经过了探访时间。”
黎华褪了大衣在我床沿坐下,极其随意的笑笑,并没理会欧凯文的尖锐反常。
“听爸说医院放了你一周的婚假,你不去陪苏柔,总待在医院做什么?”
“还有病人,我走不开。”
“原来医院只有你一个医生。”
原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黎华这般揶揄,成功把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搅成一塘死水。
他这人便是如此,要所有人都尴尬才会好过。此时,便撇了我一眼,颇有些不经意的。
“再说,她不是已经没事了。”
凯文扯了眼睛,揉眉心。
我太了解他,知道他是在极力隐忍着,耐着性子。
他近日的火气确实大了些,再碰上黎华那副性子和不饶人的舌头,弄不好便是火星撞地球。
到时被炸得灰飞烟灭的,毫无疑问是我。
为求自保,我忙打圆场。
“我只是开车不小心,已经没事了。”
那两个,一个面色风云难测,另个偏偏还擒着笑。
我抬着脸左右看着,只觉大气稀薄。
“若琦,我们单独谈谈。”
黎华正色,不是商量,没多少余地。
我颇有些尴尬,可这‘单独谈谈’的这机会我也等了好久。
我们早该好好谈谈了。
可凯文就是那么不知进退。
“……哥,我想我需要先和你谈谈。”凯文沉着脸色看他,“跟我出来?”
三双眸子交织着尴尬与局促,然而黎华竟笑了出来。
他说,“既然都想谈,不如就在这里说吧。没准我们想要单独谈谈的还是一件事。”
我默认。凯文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拉了把椅子在我病床的另一侧坐下,轮番审视着我和黎华。
我嗅到硝酸硫磺的味道,迟疑着是不是该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作罢。
在那以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我都憎恨自己那一瞬的迟疑。
终于,凯文的视线最后落在黎华身上。
“若琦怀孕了你知道吗?”
怀孕?
不惊喜,亦不惊恐,我不知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直到黎华在一旁开腔。
“多久了?”
他有事不关己的姿态,我由此看透了自己的结局。
尽管那时我还来不及去细想什么,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不要。
“五周。”
我因为黎华突而的嗤笑猛然清醒,自他唇边勾勒而出的弧度在我心底席卷起一阵绝望,他用那十分轻蔑而又充满了不出所料的毫无悬念揭开我所有洗不去的不堪,一如那日醒来自腿间涌出的温热粘滑。
死一般的寂静,我好似在那几分钟之内撑过了我人生中的全部苦难。
“凯文,尽快帮我安排个手术。”
我紧闭起眼,很疲惫。
不想解释,却因为凯文的沉默不得不解释,尽管那么难以启齿。
“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不是他的。”
我竭力控着自己相撞的齿,打颤的唇,发抖的身子。
没有回应。
不得已,我必须要抬头面对他。
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似又犹豫,带了渐盛的狐疑。
眼底光影终是交错的晦暗不明。
“你们……你肯定吗?”
我点头,几乎想要发笑。
然而有谁比我更早的笑出了声。
是黎华,他嗤笑连连。
我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么令人心寒,直到他托起我的下颚,用指腹狠狠揉痛我的唇。
他的笑容在我眼中渐近诡异,我仿若看到了地狱来使。
他说,“凯文,我来告诉你她为什么这么肯定那孩子不是我的。因为她都是在用这里帮我做,所以无论吞了多少,也不会怀孕。”
即便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却依然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直到我的下巴被他狠狠甩开。
那样暗蓄的力道已足以让我清楚他的不悦。
我心中竟然安定了几分,因为愤怒总归比漠不关心要好上太多。
微微活动了被他甩痛的脖子,我没有说话。
大家都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多久,直到听到凯文这样问。
“……既然爱过,现在又何苦这样对她?”
我想要纠正他的话。
不是爱过。
黎华对我的爱不是过去时,而是现在进行时。
也许我从不知道自己已经懦弱到不敢去承认他或者已经不爱我。
而黎华总是那么残忍,不留给我一点余地。
“你错了。”他一眼眼的瞥着我,对欧凯文这样说,他说,“我从没爱过她,从前不爱,现在不爱,以后也不可能会爱。特别是她现在还和别的男人搞出了个孩子……你认为,我又该怎么对她?”
我有点难过。
不,我很难过。
我的心被他的话刺痛,鲜血横流。
只是我想了想,然后选择不去相信黎华的话。
不相信他说的不曾爱我。
我肯定,他只是气急了。
可凯文不懂。
他声嘶力竭的质问,“你既然不爱她,当初为什么那么做?!”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黎华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他好似只是用那半晌的沉默来好好的想一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终于,他极轻浅的笑了笑。
“我可能只是觉得你们太幸福了,有点嫉妒而已。”
那天的闹剧以各自的沉默收尾,黎华走的时候对我说,“就这样吧,若琦,我们到此为止。”
我抬着眼睛看他,淡淡笑了笑。
那是因为我清楚,我和他不会这么简单的说再见。
他只是在吓我。
后来,凯文在我的病房里坐了很久。
在我的角度来看,他的背有些弯,显得很疲惫。
很久,久到我已经昏昏欲睡,他才来这样问我。
“……若琦,早知道这是这个结果,你会不会后悔?”
“什么结果?”
我轻叹,凑过去拍他的肩。
“他只是被我气着了,说些气话没事的。”
他恍然侧过头来看我,眼里的讶然竟有几分惶恐。
他的一双视线顶在我脸上很久,小心翼翼的似乎想要探究什么,眉心蹙得很紧。
他迟疑着唤我的名字,然后我回应他更加灿烂的笑容。
我抚他的背,再安慰他。
“没事的,凯文,真的,他说的都是气话。他不会不爱我,绝对不会的……”
我没能说下去,是因为被他一把按进了怀里。
他抱得那么用力,用力到发抖。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是否依旧担心,不信我劝他的话?
我回抱他,轻拍他的背。
他竟是那么的僵硬。
我轻轻叹息。
“凯文,放心,他是爱我的。”
他又紧了怀抱,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想要挣扎,却听到他在我耳边哽咽。
他的声音伴着潮湿的水汽在我耳畔响起,他说,“若琦,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吓我……”
我笑。
我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凯文,你真傻。
我没吓你,我是在安慰你。
你真的不用担心,因为黎华是不会不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