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31、第 31 章

　　日子顺遂起来。
　　近半年的时间，黎华和我同居在我这处新宅。
　　甚至，他还带我回过几次他的父母家。

　　欧父渐渐表现出对我这个换了身份的准儿媳的接受，而云姨却依旧每每满面的官司，说话难听。
　　我把这些归结为爱黎华的代价，并不去在意。

　　十一月上旬的某一个周末，黎华带我回他父母家。
　　我好生打扮一番，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出了门。

　　“你这阵子行程那么紧，怎么突然想起抽时间回去？”

　　“凯文回来了，爸想聚聚。”

　　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发紧，一时没有说话。
　　那人斜目看来，难得的没有奚落我。

　　“我能不能不去？”

　　黎华看着前方，油门不松。
　　我无言以对，或者说是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我有些生他的气，气他不体谅我。

　　一只手横伸过来覆住我的。
　　“以后总要见面，别想太多。”

　　最终我还是选择握上他的手。
　　我不意外于我的又一次妥协，或者吧，我应该体谅他。

　　我知道今晚尴尬难免，却没想到，尴尬至此。

　　跟在黎华身后进门，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围坐在沙发上的欧父和云姨，当然，还有凯文。
　　半年多未见，他瘦了些，气色却不错，眼镜后的一张脸依旧干净温柔的令人怀念。

　　他的目光向我们投来，很平淡的笑了笑，然后对他身边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哥和他女朋友。”

　　我来不及因为他的措辞心中发酸，只愣愣看着凯文身边那个抱着他胳膊的女孩儿，有些措手不及。

　　没错，是女孩儿。
　　还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孩。
　　平凡的没有什么存在感，以致被我忽略至斯。

　　凯文并没有向我们介绍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倒是云姨急切到近乎是抢白的告诉我们，这是凯文的女朋友。
　　她家似乎也在经营着一家医院，这次凯文结束行程提早回来，就是回来与她相亲的。

　　一顿沉默的晚饭。
　　席间，我不经意的去打量那个女孩。
　　一头毛茸茸的齐耳短发，像是还未发育好的小小身材，并不出众的五官揉在那一张小巧的圆脸上，倒很是顺眼。

　　注意到我在打量她，那小姑娘对我咧嘴一笑，这我才发现她拥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相对于她的落落大方，我倒显得局促，挤出一个应景的笑容，移开目光。

　　“小姑娘，你多大了？”
　　这一声带着些许笑意，自我身边响起。我一怔，侧目，见黎华正含笑看着她。
　　她脸一红，蹙了蹙眉头，自有那么一股娇憨。

　　“我是大姑娘，我已经二十了。”

　　黎华笑，别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在谁与谁的对话中，我知道这个大姑娘叫苏柔，天枰座。
　　是护理专业的学生，目前正在凯文以前工作的那家医院进行毕业实习。

　　凯文在这一餐饭中总是沉默的，黎华相比起他倒是游刃有余了很多。
　　当然，最活跃的，还是云姨。
　　她越过长长的一张饭桌为苏柔夹菜，热络的照顾着她的情绪，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我心里很别扭。
　　没有一件事情值得我松下半刻心思。
　　那些事情包括苏柔看黎华时的一脸崇拜仰慕，她紧靠着欧凯文的坐姿，或者，还有黎华方才扯起的那几句关于年龄的闲话。

　　二十。
　　真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刚度过了自己的二十五岁的生日。
　　是一朵盛开的，或者，也可以说是即将开败的花。

　　一餐饭我没吃几口，草草收场。
　　在围炉谈天的时间里，我抛下黎华，一个人去阳台透气。
　　而在阳台偶遇凯文，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有些手足无措。
　　他转过身来，看到我，也是意外的。

　　“抱歉……”
　　我下意识的想要逃开，退了步子，想要重新为他掩上阳台门，他却开了口。

　　“屋里有点闷，你也是出来透气的吧。”

　　我只得顺水推舟，近了几步。
　　气氛并不那么好，凯文望着一片漆黑的远方，似乎在出神。
　　我只得努力寻找话题。

　　“我以为你和他们在客厅聊天。”

　　“嗯。”

　　“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还好。”

　　“苏柔很可爱。”

　　“嗯，我也这么觉得。”

　　我不想再开口。
　　抱臂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干笑两声。
　　“天气太凉，我先进去了。”

　　凯文没有挽留我。
　　我步出阳台的时候迎面遇了云姨，她狠剜我一眼，擦肩去寻凯文。
　　其实我并不太介意，起码，相比于我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这不过是个太不值介意的小事。

　　黎华和苏柔看上去相处的十分融洽。
　　就说现在，他正在她火辣辣的注视下写着什么，然后交给她——那一脸兴奋，红的刺眼的花骨朵。

　　我被触了逆鳞。
　　直到告别离去，直到回到家中，我都不曾理会他。
　　当然，我和他这一闹，也是无疾而终。
　　被他三言两语兜得晕头转向，缴械投降。

　　不过尽管如此，即便被他压在身下，还是要奚落上几句。
　　“你不是喜欢那小姑娘么？”

　　他笑，手在我身上悠游一番，眯起眼，一副食髓知味的模样。
　　“有你，我又怎么会喜欢那颗还没发芽的青豆？”

　　我面色有缓。
　　他不失时机的埋头在我的颈窝，却依旧功败垂成。
　　“你刚才给她写了什么？”

　　“签名。”

　　“你都还没给过我签名。”
　　无理取闹。
　　黎华满面无可奈何的烦躁，我知道，他此刻正忍得难受。
　　我心底偷笑。

　　相顾几瞬，他倏然添了些不明所以的笑意。
　　撑起身，自我随手扔在床下的包里翻找了什么，然后回到方才的姿势。

　　看他笑的邪邪，我不明所以。

　　“干什么？”

　　“你不是要签名吗？’

　　在我眼前晃过，他指间夹着的是我那支新入手的防水眼线笔。
　　脑中有什么翁的作响，我脸色乍红，不禁挣了两下，却依旧难免被他剥开。

　　“签在哪好呢？你想我签在哪？”
　　笔尖微凉，在我身上来来回回的逡巡。
　　这浑蛋。
　　居然还在问我。

　　终于，那笔停在我的胸前。
　　他握着笔施力，我不自觉的往他身上贴去，理智快被他耗尽。

　　他笑，用手中的笔在某处点了点，他叼下笔帽。
　　“若琦，这里是你的心脏。”

　　笔尖在身上游走的触觉很陌生，有些微的刺痛混杂着快意。
　　是他书写的太过流畅，我分辨不清他笔下的内容，却知道他眼底笑意渐胜。
　　最后一笔，从上至下，力道微重。

　　后来的记忆，光影斑驳。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
　　偌大的房间，只剩我自己一个人。

　　在浴室的镜子里，我终于看到他的字迹。

　　“You belong to me.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