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29、第 29 章

　　经这一次，我的改变让自己都觉得汗颜。
　　我对凯文，似乎连那一点点的愧疚都消失殆尽。

　　我的世界只有一个中心。
　　黎华。

　　我莫名的觉得亏欠他，会不自觉地迁就他的情绪，喜好。
　　理性上，我觉得自己十分不可理喻。
　　感情上，我却情愿就这样沉沦下去。

　　不过，他对我也很好就是了。

　　一代歌后湘钟上映反响热烈，再加上我和黎华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花边新闻，我成功博得大幅版面，跻身一线女星行列。
　　只是这样的走红有利有弊。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弊端就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狗仔追得实在太紧。

　　我和黎华都觉得，继续一起住在他的那处公寓，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我便念着想要购置一处像样的房产，从黎华那里搬出来。
　　片酬和分红加在一起，我拿到不小的一笔收入，只是相对于我看上的几处房子售价，都还颇为吃力。

　　那一晚，我盘算着和黎华商量怎样租个房子，他却递在我手中一把钥匙。

　　城中上风上水的位置，一处靠近河岸的房子。
　　我本就是看上了它。

　　于是我接受了他的馈赠。
　　忙着装修搬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而相比起我安心修整，布置新房的那份闲适，黎华则忙碌的多。
　　已经整整一个月，他奔波于各地工作，我们没能见上一面。
　　我终于明白，他对于事业的那一份野心，才是无人能及。

　　新家的装修很顺利，为它忙碌了一个月后，我便搬了进去。
　　乔迁的第一夜，我多希望黎华陪在我身边享受我们家，只是他却不在。

　　我把自己和各屋的合照发到他的邮箱里，然后心满意足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电话铃声吵醒。
　　满心欢喜的以为是黎华，没想到，却是有惊无喜。

　　电话那端的声音熟悉不过，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远得让我怔忡了好几颗才反应过来。

　　欧凯文。

　　我不确定他是从什么途径得到我现在的电话号码，但能够透露给他的人不外就是我的父母或者莫筱筠。

　　我觉得我和他之间依旧再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在最直接赤裸的场合下得知了事实。

　　可到底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并没有拒绝他见面的提议。

　　“约在哪？”

　　“你出门不方便，不如我去找你。”
　　是啊，人红是非多。
　　凯文，你还是那么体贴。

　　“也好。”
　　我应下，告诉他这里的地址。
　　他似乎顿了顿，然后简单说好，便挂了电话。

　　他在当天晚饭时间敲响我的家门。
　　看来这一个月他过的不算太好，瘦了些，气色也一般。

　　我迎他进门，意外自己的冷静。

　　“还没吃晚饭吧？”

　　他似乎被我这头一句话弄的摸不着头脑。
　　怔了怔，才点头。

　　我对他扬了扬唇角，转身绕进崭新的开放式厨房。
　　没有做饭，只翻出两包方便面，又烧了水。
　　不是我吝啬懒惰，只是这乔迁的第一顿，我希望自己能和黎华一起吃。

　　不自觉地一眼眼去看背对我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凯文，我心里突然就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一年多前，我还在他怀里畅想我和他的未来。

　　愈发蒸腾的水雾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回过神来，用开水泡了面。
　　端过客厅，把其中一份递给他。

　　“凑合吃点吧。”

　　“……谢谢。”

　　我在他身边坐下，用筷子挑着那些白花花的面条塞进嘴里，味同嚼蜡。他只低着头，泡面蒸腾而上的水汽在他镜片上结了白花花的一层雾。

　　“不爱吃？”

　　“不，我还不饿。”

　　是啊，我们都该没什么胃口才对。
　　于是我也把那碗面推了开。

　　“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自己治治吧。”

　　他扯了扯唇角，然后侧过头来看我。

　　“你呢？近来还好？”

　　“还不错。”

　　他点头，像是听到又不理解我说的话，抬头环顾这栋一共两层的房子，然后重新低下头，极轻的嗤笑了一声。

　　“这里……是你家？”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没有辩解的必要。
　　事到如今，他怎么想我都好。
　　也许让他以为我只是为了物质虚荣而离开他，他还会好受一点。

　　“是我的房子，不过是黎华买的。”

　　“……嗯。”

　　我知道不该。
　　可是面对如此吞吐的凯文，我竟然难以自持的觉得不耐烦。

　　“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问吧。”

　　“你真的爱我哥吗？还是为了……为了其它的原因？”

　　我不知道他这样问我还有什么意义。
　　凯文，你又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凯文，从前是回不去的。

　　他唇角泛起苦涩，神情难以掩饰的痛苦。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如果不爱他……不如离开吧。”

　　“今天得到的，明天也可能一无所有。”我扯了扯唇角，“就像黎华，前一刻在我身边，下一刻消失不见。不过事情总是会越变越好。所以说，往前看吧，凯文。”

　　“你到底和他……”

　　凯文盯着我，目光是全然的困惑。
　　我回答他，手脚冰凉。

　　“我认为，希望他也认为我们在恋爱。”

　　其实我并不明白自己如此坦白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对象是凯文。
　　在他面前，我有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感，有说话不经大脑的权利。

　　“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被他养起来。他不时会来找我，一个月有那么几次。他的其它时间我并不清楚，也没有什么权利过问。不过，现在他也总归是正正经经的和我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一切很难让他接受。
　　凯文艰涩的开口，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这样……你快乐么？”

　　“凯文，也许我和你本来就不是一种人。我和黎华的现状是聚少离多，其实我也明白，不可能让他只守着我一个。但那又怎么样呢？他需要的不过是自由，我也不是不能给。心里有点难过也没什么，睁一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我不用没名没姓的跟剧组，可以住这样的房子，也不用担心月底账单。凯文，这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不快乐，只是我们从一开始要的就不一样。”

　　他低下头，摘了眼镜在手里摆弄几番，最终，似乎笑了笑。
　　“……你变了好多，我好像都不认识你了。”

　　心底被他这话弄得疼了起来。
　　凯文，请原谅我，方才对你说那些半真半假的话。
　　其实一切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我被一个男人弄的晕头转向神魂颠倒，却又疫症般的祈求上苍可以这样永远沉沦，至死方休。

　　凯文，这些，我无法对你开口。

　　“不是我变了，是我们现在才看清对方。现在了解不算太晚，我们别再影响对方的生活。我和黎华还算合拍，你也尽快找个人成家吧。”

　　他冷笑。
　　我从没见凯文露出过如此令人心寒的表情。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之间有了别人，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是他。我妈圣诞那晚就提醒过我……她说总有一天容不得我不信。”

　　我蹙眉，凝视他。
　　心头惊跳。
　　原来我对黎华的心思，早在初见的那一晚就如此的昭然若揭。
　　是云姨的心思太敏锐，还是，那感情来得太过凶猛，我根本无力招架，这才轻易败露了。

　　我沉默了片刻，才想要辩解。
　　“那时候，我们并没做什么……”

　　“算了若琦，是不是又怎样？就算当时没什么，之后你们在一起也是事实。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其实就像你说的，我们要的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而我不过是失去了我想要的。可既然我和你的愿望不能两全，那么我情愿你能过得快乐一点。”

　　凯文扯了唇角。
　　这话，倒不如说是安抚，他温和着嗓音，徐徐开口。
　　我别过头，眼泪微润。
　　什么自胸腔内炸开，轰得我思维短路，头痛欲裂。

　　而他却还在说。
　　在安抚，嘱咐。

　　“我哥……一向很自我，你要学着坚强点。”

　　我用尽全力紧绷着毫无表情的一张冷漠面孔，心中却呐喊着祈求，求他不要再说，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我不知道自己欠他的，要怎么还清。
　　我想说对不起，而这样的开口甚至都让我自己都觉得无力，因为我始终也只能辜负他。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也是哽咽着的。

　　“我已经和爸妈解释过了……对于你和哥的事情，爸已经默认了。毕竟，如果你和他能长久一些，也了了他一桩心事。”

　　他对我的好，让我喘不过气。
　　我的良知再不允许我再心安理得的承受着他的关怀。
　　或者，我也因此恼怒和抱怨。
　　于是我歇斯底里。

　　“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放心你。”

　　“收起你的关心，我消受不起。”

　　“……”

　　“你走吧。”

　　我别着头，隐藏眼泪。

　　所以我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哀伤，伤得搅在了心肺里面。

　　“你走！”

　　我厉声道。
　　短暂的脑缺氧，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
　　门被带上，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