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27、第 27 章

　　曾有人对我说。

　　有这样一种男人，这样一些话。
　　无论他对多少个女人说过多少遍，你总会愿意相信他是第一次的真情流露。

　　黎华就是这样的男人。
　　他的深情，真诚，让我不得不去相信他说的爱我。
　　尽管我知道，这是多么的荒唐。

　　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勾引着我向他缴械，心甘情愿的被俘虏。
　　而他似乎也没有让我失望。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那一晚之后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每日行程向我报备，除了必要的应酬外，尽量留时间陪我，还会不时给我些甜蜜的小惊喜。

　　而我呢？
　　足不出户，手机关机，每天睡到自然醒，这样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我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是采信了黎华的建议。

　　避风头，等机会。

　　关注新闻，我主演的那出闹剧不时会有新的转机。
　　我知道，这都是黎华的功劳。
　　也许对现在的我来说，他就像是太阳。
　　我围绕着他旋转，依靠他生存下去。

　　从没如此依赖过一个人。
　　却没有想象中得不安，彷徨和无措。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也许，他真的值得我这样去依赖和信任。

　　我很感激他。
　　感激他愿意爱我，保护我，安抚我的躁动不安，在如此普通的我身边停落。
　　最重要的是，他对我的好让我我甚至开始相信，即便全世界都放弃了我，他也不会放开我的手。

　　当然，我并没忘记那个也许比黎华更爱我的男人。
　　欧凯文。

　　没有疑问的，他一定清楚，那一晚我没有去民歌餐厅过夜。
　　我想，我至少不该让他担心。
　　于是就在被黎华带到这处公寓的第一夜，我撑着疲惫的眼帘给凯文发去了一条短信。
　　当然，是瞒着黎华。
　　那时候，他的呼吸均匀的吹在我的颈间，抱着我，正睡得沉。

　　黑暗中，我盯荧亮的屏幕草草编写了几个字，发送，然后关机。
　　我告诉他，我现在住在朋友家，要他别担心。

　　之后的第二天，我把电话卡连同标题耸动的报纸一并扔进垃圾桶，然后用黎华的电话打给父母，报了平安，告诉他们打这个电话找我，也嘱咐，不要把联系方式告诉凯文。

　　爱情的甜蜜让我无心去理会那些挫败。
　　只是夜深人静时，欧凯文这三个字仍旧能让我愧疚到彻夜难眠。

　　不过还好，黎华并不知道。

　　两个月足不出户的日子，有了黎华，好像并不那么难熬。
　　他让我等待的机会也终于出现。

　　这一天他回来的尤其晚，却没给我任何解释。
　　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我电话里问了阿成，他说黎华天还未暗便从公司离了开，去向不明。

　　闷闷坐在沙发上等他，我心里泛起恐惧的涟漪，胡思乱想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无暇自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没用，只盼着他早些回来。
　　而门外出现钥匙声，像是对我的大赦。
　　我冲过去拉开门，不由分说扑进他怀里红了眼眶。

　　“你这么晚不回来也不给我个电话，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话音未落，我呆呆愣在他怀里。
　　黎华身后，还站着位老人。浑身的骨骼挑起一副皮囊，瘦的骸人。
　　本是一脸的严肃，见到如此失态的我，眉目间竟有了几分笑意。

　　片刻回神，这人，竟是黎湘离。
　　电影届首屈一指的导演。
　　论执导功力，放眼整个圈子，若他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我惊得张口结舌，倒是这老爷子并不拘礼，与黎华二人看似私交甚好，竟同声同气的开起我的玩笑。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拘谨着，也只得陪笑。

　　黎湘离坐了片刻，与黎华闲聊的间隙，目光却在我脸上几番逡巡，似乎别有意味。
　　我不自在，求助似的去寻找黎华的眸子，耳边，却突来了黎湘离的几声朗笑。

　　“看来我还没老糊涂，你小子果然是这个心思……好吧，过几天来找我拿东西。”

　　他留下这话，便起身告辞。
　　黎华送他下楼，再进这扇门，刚才的谦逊有礼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满面志在必得的诡异笑容，不由分说便张开双臂来缠我。

　　我象征性的嬉笑着反抗，然后靠着他，被他禁锢在怀里。

　　“打算怎么谢我？”
　　他兴致不错，低声对我调笑，耳畔温热的鼻息，是危险的信号。
　　双臂又缠紧了些，我心里变得很踏实。

　　黎华，你知道吗？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感谢你。
　　只是该谢的太多，不如就给我一辈子时间慢慢来还。

　　原谅我吧，此时此刻我还放不下自尊来把这些说给你听。
　　不过我想，你是懂我的。

　　“谢你什么？”
　　我挑起眼尾斜睨他，带着浓浓的捉弄。

　　“最新出炉的一代歌后，你怎么能对你的男主角这么无情？”

　　我一怔。
　　[一代歌后湘钟]
　　乔亚从去年就开始穷力筹划的巨作。
　　黎湘离致敬当年好友湘钟的心愿作品。
　　一部万众期待的电影。

　　我想我一定是理解错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我？！

　　我呆呆的被黎华抱着，茫然回头去寻找他的目光，却被他衔住了唇瓣。

　　一个很温柔的吻。
　　帮我找到了真实感。

　　眼底氤氲。
　　我转过身把脸深深埋进他怀里，我想，我是太高兴了。
　　他抚我的发，在我耳边细细碎碎的哄我。

　　“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要耐心点。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是的。
　　我的机会来了。

　　再一次出现在媒体和公众面前的我，带着精致的妆容，得体的举止。
　　我是黎湘离的新任爱徒，黎天王的女主角，对了，还是现任的最佳模特。

　　只是，一直到上台的前一刻，我还依然手脚冰凉的担心媒体会旧事重提。
　　不过，黎华说的果然没错。

　　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媒体的焦点不再是我的丑闻和闹剧，同样的，他们也不关心我和王瑞恩那些过了时的冷饭。
　　他们在意的，是我和黎华之间真真假假的暧昧。

　　而开机记者会第二天的报道，更让我觉得滑稽不堪。
　　那些记者似乎忘记了他们曾用多么难堪的字眼形容我。

　　这段日子的避世从‘不负责任’变成‘潜心角色’，我摇身一变，从人人唾弃的倒贴货变为了演艺圈敬业认真的新希望。

　　相比于我的诸多感慨，黎华只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在某一个瞬间，我觉得背后发凉，不自觉地想要在他怀里寻找一些人类的温度。

　　还好，与我为敌的，不是黎华。
　　我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庆幸。
　　如果他用这般心思对付我，我想我一定会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一代歌后湘钟]拍摄的并不十分顺遂。
　　表演能力，经验，外界舆论的压力……
　　一切的一切，让参加拍摄不久的我遭遇了瓶颈。

　　我找不到对的感觉，完成不了导演的要求。
　　看着黎湘离日益紧蹙的眉心，想着他对我的期许，还有黎华为我顶下的压力，我力不从心，五内俱焚。

　　只是有一点发现让我意外又开心。
　　黎华身边已不见了乐晴。
　　我尝试询问他，他只是带着笑意揶揄我一句‘满意了？’

　　既然他问，我为何不好好答？
　　‘表现不错，我很满意。’

　　我的确满意，只是眼前的困难依旧是困难，依旧是无力解决。
　　终于，黎湘离开口放了我几天的假，让我去调整状态。
　　我知道，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
　　如果不行，很可能又回归咸鱼一条。

　　沮丧收拾细软离开片场，黎华还有他的戏份，自然不能陪我。
　　临走前，他要我去民歌餐厅散心，说晚上会去那里接我。

　　我悻悻应下，照做，却没有想到我会在民歌餐厅偶遇我的贵人。
　　湘钟。
　　这位行踪成迷的一代歌后。

　　一切的一切，理所当然地变得十分顺遂。
　　我的表演如有神助，在合约期满前半个月便完成了所有戏份。

　　杀青那日，我约湘钟碰面。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约会。
　　临走之前，她从颈上摘下十字架送给我。

　　“若琦，你比我幸运，好好珍惜爱你的人，祝福你。”

　　她这样对我说，然后我许久怔忡难以回神。

　　初遇时，湘钟竟然会主动来找我搭讪。
　　那时我受宠若惊，根本不及多想，只盘算着如何塑造角色。
　　而现在细想，一切巧合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些日子，我曾不止一次的对黎华表达过对上苍眷顾的感激之情。
　　他总是笑笑，从不多说。
　　现在看来，原来眷顾我的，一直是他才对。

　　那夜，我抱着黎华一夜未眠。
　　这样好的他，这样美好的日子，我想要每一刻成为永恒。
　　我害怕。
　　越幸福越害怕。

　　害怕终究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