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23、第 23 章

　　那条短信石沉大海。

　　三日后，我和立翔在pub畅饮了大半夜。
　　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爱在花开的季节》女主角，是我，方若琦。

　　自落了胃疼的毛病后，我极少饮酒。
　　这次倒是毫无节制的放纵了一把。
　　后果是后半夜我呕吐不止，捂着痉挛的胃直不起腰。
　　我像虾米似的蜷缩在床上，翻滚，辗转。
　　无人静谧的夜，人，尤其脆弱。

　　眼泪一颗颗滑落，带着我的体温慢慢冷却。
　　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还是黑夜。
　　胃中的疼痛已经消失，我感叹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想站起，却跌了在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过高的体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老话说得一点不错。
　　这场病反反复复一拖就是一个多月。
　　待我完全康复，也已坐上了去往巴黎的专机。

　　时间刚刚好，几乎一天不差，我不知道我该庆幸还是难过。

　　这次出外景，黎华依旧带着乐晴。
　　我也带着小叶，只不过，此刻身边作着的，是王瑞恩。

　　他趁着飞行时间掰开揉碎的给我讲戏。
　　我洗耳恭听，却在目光触上乐晴时走了神。
　　她在黎华腿上躺下，拉着他的手抱在怀里，闭眼小憩。

　　心中打翻醋坛，我忽略了耳边亦然止住了话头的王瑞恩。

　　导演的严厉做派名不虚传。
　　开拍才几天，我就已经被他狠狠地削了几顿。
　　只是这些对我，都已经是家常便饭。
　　我第一次觉得，脸皮厚也是一种优势。

　　这一天收工时，我被叫住。
　　竟然是满面温和的王瑞恩。
　　我诧然，这个人怎么能变脸变得如此之神速。

　　“导演。”
　　“方若琦，拍了几天戏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我苦笑。
　　不适应的也就是你的脾气了。
　　“没有，状况都不错。”
　　“我们第一次合作，难免有些还需要磨合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尽管提，不要有顾虑。”
　　“我知道，谢谢导演。”
　　“应该的，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饭？”
　　“好啊，去哪儿？”
　　“酒店餐厅吃吧，方便，明天还有工作。”
　　“好。”

　　酒店餐厅。
　　王瑞恩没走几步，便忽的顿住了步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觉得荒唐无奈的可笑。

　　不远处临窗那桌，乐晴巧笑嫣然，正用叉子取了一小块食物送到对面那人口中。

　　“导演，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嗯。”

　　我和王瑞恩并肩走过去。
　　乐晴看到我们，黎华继而回头，对我们抬手示意。

　　“王导，方小姐。”

　　乐晴用餐巾拭了唇，打招呼。
　　黎华的目光在我和王瑞恩的脸上逡巡，很是狡黠。

　　“这么巧？”
　　“这几天赶戏挺累的，我请方若琦吃个便饭，算是犒劳犒劳。”
　　“王瑞恩，我给你赶过多少场戏了，怎么从没见你请我吃饭犒劳犒劳我？”

　　黎华调笑，口吻戏谑非常。
　　我心中打翻五味瓶。
　　不满他如此不经意的用我和别的男人打趣挖苦。
　　我想，如果他考虑过我的感觉，哪怕是一点，也不会如此。

　　“你还用得着我请吗？”
　　王瑞恩仓促的还击有些无力，然后略显局促的看了一眼乐晴。
　　是的，只是一眼，便能让我明了很多事情。

　　我和王瑞恩，也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黎华摸着下巴笑，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们。
　　我胸口发闷，开口告别，同王瑞恩循一处离他们较远的角落坐下。

　　一餐饭，我们话不多，各怀心事。

　　——————————————————
　　我在半夜两点钟拨通黎华的房间电话。
　　我受不了，再也受不了。

　　一个个的他拥挤在我的脑海里。
　　两张单人床的标间，我盯着身侧那张空荡荡的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其实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找他做什么。
　　我只知道，再不见他，我会疯掉。

　　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接听。
　　那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我认识，是乐晴。

　　“……黎华在吗？”
　　“……您是？”
　　“方若琦。”
　　“他已经睡了。”

　　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碎碎的对话声，然后又是乐晴的声音。

　　“……请在房间等他。”
　　“……谢谢。”

　　我呆滞的数着墙上钟表的秒针转了二十二又四分之三圈。
　　然后，有人扣响我的房门。

　　他擦过我的肩走进房间。
　　我关门，转身，从身后拦腰死死抱住他。

　　没有矜持，没有理智，我什么也没有。
　　我只知道，此刻的我，迫切的渴望靠近这个男人。
　　把头埋进自己肩颈和他的背之间形成的狭小角落，我宁愿当一只鸵鸟，什么也不去面对，就这样靠着他待一会。

　　只是黎华未免太吝啬了些，就连这点温存，也不想多予我。
　　我还未尝够亲昵，他却开始试图拉开我的手。

　　我必须承认，我慌了。
　　我没想过他会想要推开我。

　　我紧了手臂，手指摸索着解开他的衬衫口子。
　　一颗，又一颗。
　　然后被握住，动弹不得。

　　他的拒绝让我感到羞耻。
　　我是自取其辱，可却偏偏还要觉得委屈，偏偏还要掉眼泪。

　　“黎华……你快把我折磨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腹部的颤动清晰的由我的双手传来。
　　他居然笑，笑出声来。

　　我恍惚着被他一把扯到身前。
　　不知所措。

　　“我还以为你多有耐性呢，这么快就认输了？”

　　他抛给我这样一句话，然后带着眼角眉梢飞扬的自得在单人床床沿坐下。
　　胜利的微笑。

　　他拍拍自己的腿，我毫不犹豫地坐过去。
　　只不过不是侧坐，而是跨坐。
　　他没有想到我如此的妄为，倒是对我的做法很满意，双手很配合的放在了我的胯上。

　　“终于肯来找我了？”
　　“……半夜把你从乐晴被窝里拉出来，不生气啊？”
　　“你这几天女主角的作的还开心吗？不用陪王瑞恩？”

　　他这话无论是不是玩笑，都让我忍无可忍。

　　“哟，生气了？”他哂笑，拨过我的脸要我看他，“说说吧，你和他是怎么回事儿。”

　　“你这问题该问乐晴吧？”

　　“你倒挺聪明的。”
　　对于我的衅然，他只是简单笑了笑。
　　我意外，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其实我并非像在他和乐晴之间挑拨些什么，只是他既然可以这样的怀疑我，为什么对于乐晴竟能做到如此的信任？

　　“答应我，今晚不回去。”
　　我盯着他的眼睛，没什么表情。
　　他勾起一边的唇角，打量我，点头，手臂开始在我的腰间收紧，唇贴了过来，然后……被我推开。

　　我从他身上站起，在他诧然的注视下躺回属于我的那一张单人床，然后抬手关了床头灯。

　　这一仗，我胜出。
　　我应该微笑，可辛酸却在这一片黑暗中悄悄生长，蔓延，勒疼我的心脏。
　　尽管如此，我却可以安睡。

　　我想我是自私的。
　　我要的，其实只是他不在别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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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时后，我被门铃声吵醒。
　　一套衣裤熨烫妥贴，却不是乐晴亲自送来。

　　我打着哈欠把那套衣服扔在黎华床上，他闭着眼睛没理我，但我知道，他是醒着的。

　　一整天的戏，我被王瑞恩骂的狗血淋头。
　　我有一种感觉，他是在故意为难我。
　　也许这是一种不自觉地抵触情绪，他自己也不是有意为之。

　　其实我能够理解他。
　　也怪不得他。
　　乐晴那一双发肿得双眼，任我看着也会不忍心。

　　但如果我是他，更加气不过的，应该是即便如此，乐晴依然细心周到的前前后后伺候着黎华。

　　也果然如我所想。
　　那两个男人之间有了一场波涛暗涌的谈话。
　　我清清楚楚一字不露的听到，当然，是躲在门板后。

　　其实，我真的不是有意偷听。

　　谁叫王瑞恩偏偏要找上门来。
　　还那么的不合时宜，在我几乎要被黎华剥干净的时候。

　　我不得已裹上床单，把自己锁在卧室，觉得败兴至极。
　　倒也难为了黎华，要敛起那一腔热情，若无其事的出去应付王瑞恩。

　　“这么晚找我？”
　　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你一个人？”
　　“进来坐坐？”

　　我听到一些声音，相信是王瑞恩进了门。

　　“你什么时候和开始喝普洱了。”

　　王瑞恩，普洱排毒又减肥，是我方若琦才亲手泡的。

　　“这么晚才收工？”
　　“没办法，谁叫我是导演。”
　　“这次除了方若琦都不是新人，谁能让你这么头疼？”
　　“……你不知道？”

　　我心中一紧。

　　“怎么，我应该知道？”

　　黎华倒是老练的多，似笑非笑的玩笑口吻，便搪塞了过去。
　　王瑞恩倒也非常，眼看试探不成，便就这么直白的一语点破。

　　“这么晚了，乐晴不在？”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她该睡了吧。”
　　“黎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你到底希望她在我这里……还是不在？”

　　半晌缄默，我的心跟着窒息。
　　“乐晴二十六了，这么跟着你五年。黎华，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
　　“你爱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争取？你很清楚我和她的关系。”
　　“如果她肯选我，早就选了。”他顿了半晌，“……那件事之后，我就没再想过能和她有什么结果。”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

　　那件事？
　　我想听原委，却没了后话。
　　黎华似乎不想多说，王瑞恩亦是不再纠缠。
　　似乎对于他们，那都是一件不愉快的经历。

　　之后的不久，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我不确定王瑞恩是否已经离开，不敢贸然出去，却也不见黎华回来寻我。
　　焦心等待了很久，然后门被扣响。

　　一瞬相视，彼此清楚都没了继续的心情。
　　而我却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整整一晚，我清楚黎华一刻也没有安眠。
　　无数个瞬间，我想要问清他和王瑞恩口中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最终却还是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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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迎着天边的鱼肚起身时，身边黎华才入睡不久。
　　我揉着眉心，小心翼翼的下床穿戴，不惊身边的人。

　　我欠身抚他额头，羡慕他能足睡上五六个小时。
　　其实，即便一早不是我的戏份，我也得在这座城市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房间。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
　　乐晴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在他身边，而我，即便是在房间，也要被藏在门板后面。

　　电梯下行。
　　我带着黑眼圈和满面的苍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转角拐角，我的步子一顿，随之继续。
　　那站在我门口的身影，还不至于让我惊异到什么地步。

　　“王导，这么早。”

　　我若无其事的用手指摆弄着手中的门卡，目不斜视的看着他问候。
　　他似乎意外于我的平淡，但只是一瞬。

　　“你也这么早？”
　　“我习惯早起。”
　　“也习惯这么早出门？”
　　“晨练的习惯，值得王导这么意外吗？”

　　他打量我。
　　我知道我身上是短裙，脚上是高跟鞋，用不着他来拆穿我。

　　“刚才我只是出去走走。”

　　他看我，似乎带上不屑。
　　说我不沮丧是假的。
　　曾几何时，他是我坚持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的动力，更何况，他是一位不错的导演，前辈。
　　只是沮丧归沮丧，他厌恶我，我也就不用太在乎他。

　　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才对我如此，我们心照不宣。

　　“王导，你找我有事吗？”
　　“一会儿几场戏我昨晚又做了些调整。”他把几张纸递给我，“你好好看看，我不想一会儿耽误大家时间。”
　　“好的。”

　　我开门，闪身进门，又被他叫住。

　　“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只会让大家都难堪，所以，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别忘了这里是剧组。”
　　“王导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个角色？”

　　王瑞恩脸上的笑容让我捉摸不清。
　　不过幸好，我也不想费心捉摸。

　　我想，或多或少，黎华定是帮了我些。

　　“王导觉得我适合这个角色吧。不然还有别的原因吗？”
　　“的确，当初在和河边的你让我有信心把这个角色交给你。”他看我，似乎是凝视了片刻，“不过……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后悔。”
　　“既然被选中，我只有尽力出演，你后悔与否，我左右不了。”
　　“你是我力排众议定下的，我也希望自己没有选错。”他顿了顿，“毕竟，就连黎华都看好徐心宁。”

　　我一怔，大脑一瞬空白。

　　“怎么？很意外吗？”

　　王瑞恩在炫耀他的胜利，没错，这场唇枪舌剑的战场中，他终于给了我致命的一击。

　　只不过，我还没那么快就倒下。

　　“是很意外。”我笑了笑，“不过无论怎样都不重要不是么？这个角色是我的。”

　　王瑞恩似乎意外，他盯着我，半晌笑了笑，道别，转身离开。

　　掩上一屋的昏暗，我靠着门半晌挪不动身子。
　　很久，难以自持的发笑。
　　徐心宁么？黎华，你让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