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20、第 20 章

　　黎华很专业，把公私分的很清楚。
　　而我，却没有他那样的功力。

　　简单的几组镜头，我们重复了很多次，白白葬送了不少菲林。
　　我曾自以为是的专业表现，现在却都成了笑话。

　　我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导演狠狠责备。

　　他骂得不错，的确，因为我的不专业，我们没有完成今天该有的进度。
　　而黎华接下来还有通告，所以时间不能再拖。

　　一天的拍摄，就如此草草结束。

　　那天晚上，凯文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有接。
　　入夜的时候，他来敲我的门。

　　我不开。
　　我的手机又在响。
　　于是我关了台灯。
　　电话，也随之安静下来。

　　我夜不能眠，第二天早早来到了片场。
　　很多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很多窃窃的私语，很刺耳。

　　我觉得好笑。
　　其实他们说的没错。
　　要不是黎华，这个大卡司不会是我的。
　　我和他，也确实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一大早笑什么呢？”

　　我抬眼，是黎华。

　　“早。”

　　“早。”他拉过一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什么事那么高兴？”

　　“我只是觉得好笑。他们言之凿凿，难得的是都说对了。”

　　“谁们？说什么？”

　　我的视线重新找到那一些三两成群的方向，黎华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那些人迅速散了开，面色尴尬。
　　我有种报复的快感。

　　“说什么不用我告诉你了吧？”我笑笑，犹豫了片刻，“不过，黎华，这次真谢谢你。”

　　“谢我？嗯……说说就算了？”

　　我一怔，去看他，他眸子里都是笑意，叠起双腿，正向我欠着身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玩笑。

　　他的目光缠着我，眼里的狡黠让我不敢直视。
　　于是我向一旁撤了撤椅子，开始沉默。

　　他亦是靠坐了回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几刻，他也是沉默。
　　我觉得，他是在等待我的回复。

　　“那你有空找我吧。”

　　我终于抬头，相顾半晌，他似乎不悦。
　　然后唇齿刻薄的，开始讥讽我。

　　“这算是明码标价还是等价交换？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值这么多？”

　　我觉得我一定是末梢神经反应迟钝。
　　不然我为什么依旧可以不冷不热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方若琦，别总觉得自己那么值钱，你早晚会吃亏的。”

　　他抛下冷言冷语，起身离开。
　　我突然就笑出来。

　　黎华，其实你知不知道？
　　我并不觉得我自己有多么值钱，可是除却这个，我一无所有。

　　你觉得我轻贱吗？
　　可能吧。
　　在你面前，我就是可以这么轻易的轻贱了自己。

　　合作顺利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们上午那场并不愉快交谈，也许是我熟悉了拍摄，我的表现自然了很多。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组广告如期完成。
　　我在当天拿着酬劳，去找陈查理解了约。

　　他自然是言语相讥，只是我也不曾在意什么。
　　步出创意广告，一月底的冷风灌进衣领，我却只觉得畅快。

　　我时来运转，幸运之星似乎真的特别眷顾于我。
　　就在我离开创意广告的第二天，我的名字登上了娱乐版新闻头版头条。

　　我入围金星奖。
　　凭着去年黎华为我选中的那两只广告，我竟然双料入围最佳模特，最上镜模特这两个奖项。

　　当天下午，我接到奖项组委会的电话，通知我在二月中旬参加典礼。
　　当天晚上，我收到凯文寄来的一大束香水百合和一张卡片。

　　我躲了他一阵子，今晚却决定赴约。
　　一切，都该有个崭新的开始。

　　夜里，又是那个山顶。
　　他向我道歉，说不该瞒着我找黎华帮忙。
　　我揉他的发，笑他傻。
　　我说，凯文，谢谢你，也许，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他抱住我，笑得很开心。
　　然后对我说，我们结婚吧，若琦。

　　这一句，搅得我心底一片浑浊。
　　我推开他，笑着打呵呵。

　　“凯文，我几时说过要再和你在一起，别犯傻了。”

　　“我是认真的。”
　　凯文盯着我说，有些许的急切。

　　“我不是个好女人。”

　　他看我，似乎困惑。
　　我几番张口，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毕竟，有些事情，真的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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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席金星奖的礼服让我费尽了心思。

　　自从脱身创意广告，我不敢再轻易投身经纪公司。
　　没有团队协助，出席这种场合都靠自己打理，难免手忙脚乱。
　　而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钱。

　　我开始懊恼，懊恼黎华可以任我挥霍时，我没为自己置办些拿得出手的行头。
　　早知如此，当初起码该选件像样的礼服。
　　然而现在，那些出自名师之手的华服我自然无福相称，最终，选了一件中规中矩的白色抹胸短裙。

　　紧身，棉质。

　　我下厨请凯文来家里吃饭，我却不吃。
　　我说，我要减肥，后天，就是颁奖典礼了。

　　“若琦，你根本就不胖。”
　　“我要的是痩！”
　　我知道他心疼我，可我不能听他的。

　　我把那件裙子穿给他看。
　　他红着脸不自然的推了推眼镜，然后说若琦，这……会不会太短。

　　“煞风景！”
　　我呛他。
　　虽然我也知道，将将过臀的长度，是很不便。

　　可要是黎华，便会夸我漂亮。

　　这个念头窜入我的脑海，没有一点征兆。
　　我一怔，心沉了半截。

　　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把裙子换下。
　　然后一身家居棉服，坐在凯文对面，托着腮陪他。

　　“若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
　　“傻瓜，乱想什么~”我替他添菜，“多吃点。”
　　“那外套呢？你打算穿什么？”
　　我扑哧一笑。
　　“不穿外套。”
　　“现在才二月，你想冻病？！”
　　“病了就找你欧大医生给我治。”
　　“你的胃本来就不好，万一受了凉……”
　　“好啦！你不懂！别管了！”

　　我不耐烦，他终于妥协。
　　只是似乎生我气了，闷头吃饭，洗碗，无话。

　　“嗳~”
　　我靠在墙边唤他，他沥干盘子上的水放在一边，才应我。
　　“……怎么？”
　　“生气啦？”

　　“没有。”

　　“没有？”

　　“……”

　　“好啦~”我去拉他的手臂，摇晃着，“你看过那个女明星走红地毯裹得像只粽子？我跟你保证，其实就那么一会儿，我之前一定披着羽绒服，走完就马上再披上，这样总行了吧？”

　　他终于肯转过头来看我，眼底有些歉意。

　　“那……谁帮你拿着衣服？在那边有人帮你吗？”

　　“我找了上次去纽约拍片子时候的助理小叶，这次她会和我一起去，帮我打理些琐碎的事情。”

　　“……”

　　“还不放心？”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怕你身体撑不住。”

　　“我可以的，真的。”

　　凯文终于点头，依旧是将信将疑。
　　我笑。
　　笑凯文依旧像个孩子，婆妈起来，却又是管家婆都比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