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2、第 2 章

　　在底层打拼两年多，我接到些电视剧中七八流的小角色。
　　近来的工作大多是在两大电视台间来回赶场，应片子排期而定。
　　很多时候，制片一个电话，我就要随传随到。

　　早出晚归，三餐不定，奔波劳碌。
　　最让人难堪的，是不少时候，戏份总被剪辑师全部剪掉。

　　他们给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些剧组，甚至不给理由。
　　当然，我明白，都是推搪罢了。
　　或者只是因为别人和导演关系好，加了戏份，那么自然便要有人牺牲出镜时间。
　　这样的名额，没有理由不落在我头上。
　　没有名气，没有背景，没有人脉。
　　什么也没有。

　　所以，这样的哑巴亏，我也只能咽下去。
　　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有近半年的时间，凯文来接我吃饭。
　　我却总在菜还没上的时候，被一个电话拎去片场，然后坐在一边等戏。
　　有时，只是一句话，或者，仅仅是露个脸。
　　当然，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保证这一两个镜头，会出现在成品中。

　　每每此时，凯文总会在片场外车中等我。
　　有时一等就是大半夜。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收工后便上车抱着他哭，哭一路，然后回家，睡觉，睁眼继续这样的日子。

　　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凯文曾不止一次的劝我放弃这份工作，找一个安稳的职业。
　　可我不听，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的苦口婆心，终于换来我的歇斯底里。
　　我和他大吵过一次。
　　那是在我们交往一年的时候，我们冷战了一个星期。

　　最后，我记得是他红着向小白兔似的眼睛来我家找我，并向我保证再不干涉我的事业。
　　我这才放过他。

　　现在想想，我真的总是欺负他。

　　而近来的日子，让我渐渐开始相信凯文说过的话。
　　‘这行，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出头。’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对于现在的一切，他始终没再劝过我一个字。
　　他鼓励我尽人事，不要执着结果。

　　他帮我买便当，陪我等戏。
　　当我的司机，保姆，出气筒。

　　突然有一天，我觉得只要有这个男人，无论怎样，都是我要的一生。

　　上次生日后，我们几乎很少有时间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我知道这都怪我。

　　我知道，我需要好好和他谈一谈。
　　谈一谈我，他，和我们。

　　我选择圣诞节前的某一天，关了手机，拔掉电话线，再把凯文邀来我家。
　　位于城北老旧居民区的那一个小窝。

　　他很意外，意外于我的闲适。
　　我穿着轻便的居家服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
　　简单的一居室，我已经有很久都没收拾过了。

　　被子团在床上，脏衣服扔了一地。
　　茶几上，到处是我用过的杯子。

　　我懒惰着不想收拾，也不怕凯文看到它们。
　　相反，念起他见到如此一切的表情，我偷偷发笑。

　　接到我的电话后，他很快赶来了。
　　果然，屋内的杂乱，超过他的想象。

　　他似乎好气又好笑，我笑着望他等待他的数落，而最后，他却是在我身边坐下，让我靠近她怀里。
　　说，若琦，没关系，我知道你最近太累了。
　　他这一句，我便飚出了泪。

　　他挽起袖子，要帮我收拾，我却拉住他。
　　我直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然后对他说，“凯文，我想换个工作。”

　　他很开心，而下一秒，却又拧起眉头。
　　“若琦，我不希望你为我而改变什么。我和你有过约定，如果你喜欢这份工作，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支持你。”他笑了笑，又说，“别忘了，我是你的头号影迷。”

　　他总能让我，流泪，又开心。
　　我的心气渐渐被这种周而复始而看不到任何气色的工作磨平。
　　我不是弄丢了梦想，而是这样的梦想对于我来说，太过奢侈。

　　“我累了，凯文。”

　　他抱住我，轻轻摇晃着，安抚着。
　　良久，我的情绪在他怀里平复下来。

　　“现在年底了，等过了年，再找一份新工作。”

　　“嗯。”
　　我闭着眼睛，懒洋洋的。

　　“手头存款还够吗？”

　　“嗯。”
　　省着点花，几个月应该没问题。

　　“房租我帮你打招呼，可以拖一拖。”

　　“嗯。”
　　他总是比我还细心。

　　“若琦。”他握我的手，“平安夜去我家过，好吗？”

　　他们家么？我怔了怔。
　　凯文的家世不错，他的父母在国外似乎拥有几家医院。
　　作为独子，他很受宠，以至于至今还和父母一起住在城西的别墅。
　　那栋房子我去过不少次，漂亮又温馨。
　　和我想象中的不同。

　　他的父亲话不多，每次见我倒是客气。
　　他母亲就热情地多，微微发福的身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们似乎，很满意我这个准儿媳。

　　我们相处的还算融洽，凯文便常带我回去吃饭。
　　见面多了，倒也就熟络了。
　　只是每次只是吃些家常饭，从没一起过节的经历。
　　难免的，我有些犹豫。

　　“那么多人确实不舒服，我陪你在外面过吧。”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凯文很自然的便认为我不想去。
　　他开始为我找台阶。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邀我回家过节。

　　“去年圣诞就是你陪我在外面。”我笑，胡乱揉他的发，“这样不好，留你爸妈两个人。今年我陪你一起，去你家过。”

　　“没什么不好，对于西方节日，我爸妈也很淡泊。其实……”

　　“好了凯文，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回去，可以吗？”
　　我抱住他，用力摇了摇。

　　“……谢谢你，若琦。”

　　“傻！”我伸手刮他的鼻梁，“你这样，我迟早被你宠坏的。”

　　他不说话，只是温润的笑，手指反复拨弄我手腕上的银色手链。